时间:2014-12-19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陈博
“空无·善意设计场”入口
导言: 近日,由著名设计师孔森策划的跨界展览“空无·善意设计场”在深圳画院美术馆举办,展览以“传承”、“再生”、“未来”三个板块展现了三辈人的“善意设计”主张。孔森认为,千百年来,美是在不断演变、发展、变化之中,而善始终如一,在这个文明趋同,文化求异的时代,中国人的传统文化、人文精神已消失殆尽,一个文明古老的中国正在消逝……举办此展览,不是要否认当代设计在审美上的创新与材料美学上的进步,而是要提醒所有的设计师们去处理好设计中“美”与“善”的关系,因为在我们生活中的许多日常消费品和设计,价格体现完全不是因为产品的质量,而是在过度的设计和臃肿的包装上,继而产生了大量的包装垃圾和材料浪费……孔森所试图尝试的,是在设计教学与实践中改变这种现象,并提醒人们体会善意的设计与设计的善意。
雅昌艺术网: 孔老师您好!从近日深圳画院举办的“空无·善意设计场”展览上了解到您去了画院。这很有意思,您是设计出身,印象里设计属于实用艺术,而画院却是做纯艺术的地方,这在全国的画院中都应该属于没有的例子,您是如何与深圳画院结缘的?
孔森: 我1995年从日本回国,觉得应该回来做点儿事,在此之前一直没有足以回来的理由,后来,海南大学艺术学院院长胡女士去日本考察时见到我,我跟她说了自己想回国的想法,她说那好,我们学校请你回来,就这样,我找到了一个回来的理由。回来以后,在海南大学艺术学院带了一段时间的毕业班,大概三个月左右;后来又去了北京、武汉、深圳,并在深圳大学传播系做客座讲师。当时,正好要成立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我就成为最早筹备人之一,并负责设计这块。等这个学校筹备好大概七八年后,我觉得任务完成了,想要做一些实物性的设计,就又走向了实物设计,面对现实做一些案例。当时有很多案例可做,国内叫企业视觉识别,方兴未艾、风起云涌,日本的、台湾的、香港的设计师都到大陆来,我也卷了进去,还被誉为中国企业形象塑造代表性人物之一。在做了一些案例后,我又觉得应该做创作了,就这样,2001年我调到了深圳画院。
当时深圳还没有“设计之都”称号,行业组织也被停止了,董小明是深圳文化局局长、画院院长,他跟我说多与深圳的设计师接触、团结深圳的设计师,于是我就跟深圳平面设计协会设计师们在一起。这样,我名义上在画院,实际上所有的精力都在社会,一干就是十年,直到去年,画院重新让我回去做设计总监,我就接手设计总监这块,以及美术馆、展览部的设计事物。
雅昌艺术网: 深圳画院把设计纳入进来是怎么考虑的?
孔森: 可能跟深圳的特殊性有关,全国画院的方向都不外乎国油版雕这些主要的艺术门类,设计与艺术结合要感谢董小明。另外,1998年的全国美展上第一次有了“设计与艺术”门类,关山月美术馆是展出地。在此之前设计是不独立的,能把设计艺术分出来的关键就是深圳。
雅昌艺术网: 这对深圳设计行业的发展有何影响?
孔森: 全国美展第一次把设计艺术类纳入进去后,深圳在全国美展里拿奖无数。说实在话,深圳缺乏文化底蕴,要说国油版雕是比不过北京、上海的。深圳是新兴城市,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而开放后也是国家正需要设计的时候,到今天,开设有设计专业的大专院校已经成千上万了,这也促使全国美协设立了平面设计艺委会。平面设计艺委会每年都会举办有关设计与教育的论坛,“平面设计在中国”1992年开始,延续到今天已经是第9届,这个过程实际上是随着深圳的城市进程而发展的,直到后来,深圳赢得了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赋予的“设计之都”称号,可以说深圳的设计是被全世界所认可,而且是中国区域里第一个获得“设计之都”称号的,现在北京、上海都是“设计之都”,但深圳是第一个。
雅昌艺术网: 您个人学习设计的历程是怎样的?
孔森: 我1980年上大学,在湖北工学院,现在叫湖北工业大学设计与艺术学院;后来又去中央工艺美院装潢系的助教班读了一年;1990年又到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读了研究生;1991年底去了日本,1994年回国,1995年到深圳,一直到今天。
雅昌艺术网: 您最近在画院美术馆策划了“空无·善意设计场”展览,“空无”和“善意设计”与日本平面设计师原研哉的设计理念很相近,但这又是真正东方的或者说是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国门打开后,大家都在拼命学习西方的先锋设计理念,而您却倡导回望传统,这是为何?
孔森: 我认为这涉及一个设计人的责任,我们现在做设计,你的方向,甚至对年轻设计师的指导或影响,都需要中国有自己的设计观念或是设计主张。“平面设计在中国”是改革开放、打开国门后向西方学习的表现,所有的设计与时俱进、和西方同步,以让西方看到中国设计师的观念和手段。但到了2011年,我任设计协会主席的时候,就想有所改变,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向西方学习,按照设计师王粤飞的说法叫“西风已过”,现在要刮东风了,就是要向东方学习、向传统学习,这是要国人找回中国文化的自信和自觉。
今天中国成为所谓的第二大经济体,有的人说是第一大,不管是第几大,开放三十年来,中国文化对世界的贡献却是极少,应该说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影响,甚至我们都是在模仿、抄袭、山寨,这是被人瞧不起的做法,所以有一段时间中国提出要输出软势力,前面的邓、江、胡时代都是在学习,到了习的时代开始更加看重国家的文化软实力,讨论我们的价值观,中国能给世界输出什么?中国是一个大国但不是强国!这个时候你回头看邻居日本,居然走在前面了。我当时从日本回来的时候有一个很深刻的感受,我从东京到香港,到了香港,发现文明程度的差异或者是生活水平的差异,相差20年,现在的东京是20年以后的香港;等我再从香港飞到海南,我发现海南和日本的距离是50年,50年前的日本就是那个样子;后来又到了深圳、北京,感觉差距又小了一些……我们那个时代都是在追,因为你所有的东西都是贫乏的,你就得学习,因为没有什么可以输出。
技术上的东西很容易把握,像是深圳,不到30年,“硬件”发展的比香港好,而“软件”则是需要积淀的,回过头再说,我们今天走的路是日本二十年前走过的,他们已经开始反思设计和生活的关系,设计真正的含义是什么?设计不是求新求异,设计不是变化,设计不是祸害资源,设计应该是环保的、生态的、持续的,应该有东方文化的!日本向中国传统学习,到了今天中国返过来向人家学习,因为我们打砸抢这么多年把这些东西搞没了,今天忽然醒过来之后发现我们又落后了。当你物质前进的时候发现你的思想、灵魂没了,这就是印第安人说的“走急了,灵魂会落在后面。”所以要歇一下等灵魂跟上来,我们现在就应该等着灵魂。
雅昌艺术网: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这个设计理念的?
孔森: 应该说从去年开始,我来到深圳画院这样一个比较宽松的环境里后,就开始思考和推动深圳设计的软实力,也就是推行东方的设计哲学,这种哲学应该说每一个人都明白,网络上到处都有,但却是只有主义,从来没有人把它做成品牌或者是树立旗帜。
另外,在2011年的时候举办过“回到中国”的设计展,那时候,我想,中国人的思想到了该输出的时候了,所以要“回到中国”。今年,我们在中国美协平面设计艺委会何洁主任、山艺艺术设计学院院长荆雷的指导下共同完成了一个以“墨界”为主题的2014当代中国视觉艺术邀请展,“墨”是传统,“界”是时代,探讨的是在传统和时代之间,设计师如何拿中国的传统语言去和世界的视觉传达对接。之后就是“空无·善意设计场”了,这一系列的主题和思想是完全一致的,就是拿中国的传统和时代的今天对话,让我们更多地去关注我们的传统和经典,而不是别人的文化。
雅昌艺术网: 我们又应该如何去理解“善意设计”呢?
孔森: “空无·善意设计场”应该说是东方美学,是传统的价值观,是时代的需要,是每个设计师必须考虑的。为什么叫“空无”呢?我们最初申报的叫“善意的设计和设计的善意”,北京三年前有几个策展人在清华美院策划了一个“仁爱的设计”,仁爱的设计就是善意的设计,爱的设计,里面也邀请了一些国外的设计师,他们在翻译展览主题时用了“good design”,很浅薄,就是好的设计。我也想,应该怎么翻译孔子的“仁”呢?后来想到其实就是“上帝的设计”,霍金写了一篇“大设计”的文章,就是在谈上帝的设计、人类现在的科技设计以及人类未来的设计。
现在,科技已经成为一种“宗教”,因为现代的人们完全被科技笼罩,完全离不开科技,就像千百年前人们离不开宗教和上帝一样。科技在给我们带来空前便利的同时也导致人类对地球的无休止破坏,未来拯救地球的不是科技,而是善,是爱,是重新反省、重新对待我们的生存环境。印度甘地有一句话,“地球完全能满足人类的所有需求,但是满足不了人类的欲望”。现在人的这个不能被满足的欲望实际上跟所谓的社会进步、所谓的消费主义有关,人类的发展是应当有节制的,但现代科技的发展却没有节制,这让一切都变得“快”起来。为什么以前中国的文化那么优雅,就是因为它慢,这百年以来一下子变得快了,却背离了人类与地球应有的和谐关系。所以,我们的善意设计场实际上就是想把设计师们,不仅仅是设计师,还有文化人、作家、摄影家等各类群结合在一起,让大家重新思考日本人十年前、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关注的问题,问一下自己,我们还要重蹈覆辙吗?
雅昌艺术网: 一个口号的提出,往往因为存在着太多与之相悖的现实,那么,在我们的生活里,您理解的“不善”的设计是怎样的?
孔森: 现在的设计随着无节制,尤其是所谓的标新立异,导致很多东西变得非常自私。什么是不善?我们不能说恶,不善的东西只顾自己,你看这些高楼大厦,实际上就是在有限的面积上无限生长,它就是一个自私的、独立完整的不善设计品。为什么欧洲那么多年来,类似这种设计都得到郊外去,因为不能让它影响城市几百年来建筑之间的关系。关于这种自私的设计,典型的是扎哈说过的一句非常牛气的话,他在广州建歌剧院时,有媒体采访他说这个建筑设计不接地气,他很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在为未来做设计,他是一个前卫的设计师或者是一个前卫的艺术家,你看他所有的设计形态,都在表现时空的扭曲。他或许是在表现未来,也或许是在告诉人们未来就是这么一个状态。但是一切都被这样的一种几何状态包裹时,已经和自然没有关系了。所以当人家说你这个东西跟广州市不协调时,他说为什么要协调?他根本不在乎你,他在乎的只是他需要的那个空间,认为那个空间是一个艺术品!但是,又当怎么解释中国引进来的西方前卫的建筑设计为什么不能建在西方呢?我去过他们那里,设计不是说奇怪不行,但一定要有一个度,你要在恰当的位置来展示你对未来的理解或者是对空间的理解,艺术、设计不能和生活以及当地的文化生态产生冲突。扎哈的设计在国外体量都非常小,因为政府不会让他做得很巨大,前卫可以,但是体量都不大。而这些设计师就因为抓住了中国所谓的大国心态,尤其是北京,只要东西新,根本不考虑北京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文化体。
雅昌艺术网: 可以说也是因为这种追求所谓发展、先锋的急心态才导致中国能够成为他们的设计实验地吗?
孔森: 对,所以现在全世界的设计师都跑来中国做实验,因为中国有钱,中国好奇。看似开放的心态其实是中国人的判断出了问题,中国人的价值观、文化自信出了问题。倒不是说我们要回到过去的那个年代,而是提倡那个年代在发展、生活上的节制。我们这个善意设计场想做的是让大家看看来时的路,重新出发;是一次检讨、一次反思、一次自省,也是一种批判,我也要感谢这次参与展览的所有同仁,有了他们的共同合力,才能让创新是有节制、有规则、有道德的,而不是完全为了创新而创新的观念传播出去,而且我们明年还要再相聚,把这一课题延续下去。
雅昌艺术网: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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