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5-05-18 来源:《国家美术》 作者:了了
罗凡-《作品-No.2》-铜板蚀刻、飞尘、糖水、干刻-38x60cm-2015
罗凡是一位非常安静的绘画工作者,大隐于市,很少参与艺术圈的各类活动,给人的感觉总是低调、内敛、不善言辞。对于绘画他一点也不着急,像是在做某种实验,始终在工作室里不断尝试,用绘画测量一种温度,打开一段记忆,发现一种距离,与当下纷乱的艺术圈进行时保持着某种隔绝的关系。
一
一个人的行走范围,就是他的世界。
——北岛《青灯》
罗凡无疑是一个“死心眼”的人。而最让他执着的,便是“南京”这座城市。罗凡1972年出生于南京,之后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对于已步入“不惑之年”的罗凡而言,掐指算来已在南京已经生活了四十多年,南京这座城市俨然已成为他的“承魂之器”。“我生活在南京,一个偏离中心的地方。有朋友总担心这地方的地域局限性,但我总觉得现在是资讯共享的时代,没有地域的局限,局限的只有自己的脑子。也没有什么会限制一个人的思考,这个地方总会长出些什么,而且是这个地方才有可能长出的东西。”于是,你能感到他生活在“南京”所形成的一种洒脱与沉淀。同样,你也能在他的绘画里感受到“南京”的灵气与俊彦。
朱偰先生曾这样赞许南京:“四都之中,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杰,山川之灵秀,气象之宏伟,以及与民族患难相共,休戚相关之密切,尤以金陵为最。”于是,你在罗凡的作品里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光怪陆离的鸟兽珍禽,以及令人分外向往的自然风光。罗凡用“私人化”的视角,展现着“自我性”的关注,宣泄着最“纯粹感”的情感与思考。他的绘画注重书写性以及绘画语言的“个人经验”。但恰是这种“个人化”,使罗凡淋漓尽致的折射出,他与南京的“休戚相关”。毋庸置疑,罗凡一直都在构造一个专属于他的“世界”,一个他自己的小世界。这个世界里看不到任何一个深刻的“英雄式”主角,也寻不到一个抽象化的“指向式”领袖。罗凡的绘画兼具理性与感性,辩证的统一而又相互矛盾,它随性、自然、又带着点“神经质”。阴郁的理性气质与荒诞的叙事绘画合二为一,提出问题,讲述体验,呈现心性,你接受与否,你赞同与否,疑惑你读懂与否,似乎都不是他所在意的问题。这些作品,仿佛是他精心记录下的日记,仿佛是他倾情讴歌出的诗句。平凡、自然、简单,却显得如此难能可贵。他似乎就是要告诉观者,绘画就是为了彻底打破我们日常习惯的参照系统。“我描绘日常的人和事,它与我有关,它是真实的情感,是对鲜活的生活的敏锐反映,最朴素自然的方式,不‘哲学’,‘文化’,不做作,甚至不‘观念’,我喜欢这种转换的过程,没有一种图式可以套用,不可能用别人的大脑代替你思考。我要有自己特有的方式。”之于罗凡而言,艺术展现着他的处世之道,也传达着他对这个世界最直接的情绪,以及他所奉行的绘画哲学。
古代诗人在描绘“南京”时总带着那么点黍离之悲、亡国之恨。而南京的“烟雨”仿佛恰恰隐喻着这座城市的起起伏伏,寄托着这些士大夫的千思万虑。初见罗凡的作品,在我的脑海中也会反射出“烟雨”两字。只是,这种“烟雨”不再是杜牧笔下“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醉生梦死;也非韦庄《金陵图》里“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的困顿无奈。罗凡画面所营造的“烟雨”是一把“保护伞”,他守护着罗凡的“自由”与“野逸”。有赖于他的绘画功底,以及这六朝古都的烟雨气,罗凡通过墨色变化塑造画面背景的深浅与斑驳,并将他的自我情感倾注在画面语言的表现上。色线交错、色块交叠,于是,画面产生出奇妙的节奏。时而深沉、时而轻快、时而隐晦、时而张扬……与画面主角,形成一种更具“故事性”的互动与交融。随着这样的路径,你正一步一步踏入罗凡的世界,逐渐看到更为丰富的画面语言,渐渐产生更为浓厚的好奇心。
罗凡-《作品-No.6》-铜板蚀刻、飞尘、干刻-38x60cm-2015
二
他们以爱来自娱,想通过我来珍视、尊重和认识自己。
——君特·格拉斯《铁皮鼓》
在罗凡的世界里,现实常常成了一种虚拟的、构造出来的实在。开屏的黑孔雀,幽冥的猛禽,堕落的蝴蝶,罗凡的绘画不是来自于梦境,却看似就是梦境,他以自悟的讲述方式表达着他所理解的深层非物质性,然而这并非是可信的真实。人不必在熟睡中才进入梦境,白天各种梦境也会降临,光天化日之下也会有白色帷幔徐徐拉开。它们是虚构,它们也是真实存在的。这种“人与环境之间失去和谐后生存的无目的性”的荒诞,似乎让罗凡的画面自有一种奇异的生命。这“无意义”的梦境不再受控制,同时观者在不知不觉中倾注自我的情感,融入自己的解读方式。最后观者会突然发现,那是一场令人沉迷的惊梦,自己也已置身于一个荒诞的故事之中。
在罗凡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某种陌生感的存在。画家总喜欢隐遁在作品的后面,在瓦解了日常生活中的因果关系和理性秩序后,对观者察言观色,并让观者感到莫名其妙。含笑的白色向阳花丛中矗立着咧着嘴微笑的骷髅,闪烁的灯光中坠落下各种生灵,阴郁的色调连同暧昧的表情,窒息的空气让人无法呼吸,使观者赏阅的目光遭遇梦境般的挫折,诡异的死亡美学联想让人陷入深深的思考。这样一组绘画形象的呈现,使得罗凡的绘画更具有隐喻性的暗示。诗性的介入与社会的疏离的矛盾关系在罗凡的绘画创作中尽显无遗。
罗凡说,他的绘画是冷漠中的一点温情,灰烬中的一丝余温,投进黑暗的一道幽光。显然,罗凡对“个人经验”的执着表达,并非仅为了自我的释放与畅怀。他用自己单薄的声音与视角,希望以此给予更多人思考生活的契机。在罗凡作品所呈现的视觉韵律中,低吟浅唱般慢慢展开着一种巨大而沉郁的内部张力。他处心积虑的将画面的诗性展开,不专制、不刻意、也没那么伟大。他刻意取消了永恒的本质,他只是能让自己清醒的看世界,也能让自己理性的看自己。在客观事物的真实性与物象内核属性之间诗性的游走,为你讲述一段怪诞的诗文。这似乎是一个内心整合的过程。湿漉漉的画面,朦胧的气息,模糊的形象,阴冷的色彩是罗凡对幻想的破灭,也是画家浪漫梦想的终结。这些带有自传性质的画面,以一种质疑的后现代绘画语言,它挑战着你常规的视觉经验。他就像“南京”这座城市所展现的风范,浮华殆尽,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