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5-07-28 来源: 凤凰娱乐 作者: 凤凰娱乐
凤凰卫视7月26日《名人面对面》,以下为文字实录:
张铁林:开机吗。
记者:开了。
张铁林:好,我这个,啊,我刚才说哪儿了,嘿好。
解说:作为影视明星,张铁林接受过数不清的采访,不断重复着自己上山下乡考学留洋演皇阿玛的经历,不免有些疲惫和无奈,然而一聊起收藏手札,皇阿玛就立刻两眼放光,开始侃侃而谈。
张铁林:我在上海拍这个拍品的时候,我跟你说,古籍善本的这东西学问大,买的人不多,像我这有学问的,一般都在这半个钟头在里头坐着,大部分人紧跟着要拍的是古代书画,都在外头喝咖啡吃点心什么的,都不进来,我就在那十个人左右里头特精神,就拍这东西。
翁方纲。
解说:手札是古代名人的亲笔信,相当于我们今天的短信,相对比较小众,却有着很高的艺术文史价值,从开始的无人问津到近年的价格暴涨,有圈内人开玩笑,这手札热跟皇阿玛有点儿关系。
许戈辉:我记得那个我是从资料里看到,那是哪年呐,你这哐噹就拍出二百多万是吧,那是创造了当时的一个记录。
张铁林:我买这个时候啊,买这个东西的时候,由于比较便宜,我把所有演皇上挣的那点盘缠,全都干了这事了,我整拍,整拍是什么,包圆,就我把这一场所有的东西,我全包圆我一人,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传承有序,不至于再一次地散落在民间。
解说:张铁林家中处处流露着收藏者的气息,拍卖图册堆在门口,书架与墙同高,宣纸蔓延在各个角落。有趣的是,皇阿玛挥毫泼墨的背景音乐是BBC的英语新闻。
许戈辉:你平时自己看吗?经常拿出来读吗?
张铁林:我说真话吗,这是做节目,我很少看。
许戈辉:那干嘛啊就。
张铁林:我顾不上看,我真的顾不上看。
许戈辉:拍戏、接通告、挣钱,然后再扑向下一场拍卖是吗?
张铁林:我喜欢写字,我觉得我收藏了手札之后。
许戈辉:你收藏这些手札写字,对你的写字到底是什么帮助。
张铁林:诶呦。
许戈辉:你会去品读它吗?不得临吗。
张铁林:这个人收藏了以后,对于精神深处的那种神经的刺激,对于你的这个手艺的提高,是一种很奇怪的,突然间你的品位、精神、技巧全提高了。
许戈辉:这我相信。
张铁林:还有一点,人家说,说真正的藏家是不去卖钱的,我所有的藏的信件到现在没有换过一分钱。
许戈辉:就买来的,全都留着了,就没有一件出去的。
张铁林:对。不是抠门,还就是舍不得,嘿还是抠门。
解说:手札正传,首先揭秘手札的家庭背景,手札出身名人的高贵血统,所谓名人手札必然出自大家之手,张铁林收藏的珍品中,近的是李鸿章、袁世凯,远的有明代才子祝枝山。
张铁林:左宗棠、曾国全,刘墉刘罗锅儿,祝允明祝枝山。
解说:在皇阿玛心中,皇上的御书反倒没啥意思,他偏爱历史舞台上的政治家和文人墨客,他们才是能写出好字好文章的人。
张铁林:这是一张纸片,可能从皇宫传到黎民这个平头百姓手里,经历过不同阶级的家庭和环境,它怎么能够留下来呢,我跟张国立演电视剧的时候,我们经常皇宫戏纪晓岚什么的,看那个大画脑袋上头,“梆”一个大印,乾隆御览之宝,我就跟国立说,我说你看这缺德这个,这么好一张画当头印这么大一个印,这不搅合吗。把一个好好的画,国立有不同的角度,他说如果这个画不是那个傻太监他往脑袋上这么一盖这个印的话,恐怕在几百年的传承中间没有这个标记就给扔了。
许戈辉:就不值钱了又。
张铁林:就给烧了,留到今天的手札,都是名人的手札,因为这个有认知度,同样是一张信,那个没名的可能被扔了,即便写得再好,懂得书法的人能有几人啊。
解说:手札正传揭秘手札的内心世界,拥有鸡毛蒜皮的真性情,手札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书画,它常常随心写就,没有经过精雕细琢,有时却更有一番意趣。很多名家手札里没有一个错字,甚至没有一个字改动,字里行间都是作者的真功底,真性情。
张铁林:这是一通特别珍贵的手札,这是数青草堂的藏品,这钱镜塘先生的藏品,左边是祝允明祝枝山,右边是黄姬水,这两个人是师生关系,写的非常非常之好,感觉这个徒弟比师傅写的还好。我们通过手札可以看到名人,正史记载之外的鸡毛蒜皮,对于正史对一个名人的描述的补充,在手札里体现的特别多,你比如说,我有好多成摞成摞的李鸿章的家书,我们不能只是看他跟老佛爷天天说这个军舰的事,打仗的事,赔款的事,割地的事,我们还要看他的人格性格后面的很多色彩,七大姑八大姨,侄子、姥姥,什么他二婶,他关心家里这些乱七八糟这些事,全在信里面字里行间,我们还看到他的书法,我们还看到他的文学的表达。
许戈辉:尤其是像我们这一代人,久以前接受的历史教育往往一个人,他就会被一个头衔一个定义,就定格在那了,比如说李鸿章卖国贼,对吧,当年这个帮着老佛爷在那割地,赔款对吧。
张铁林:正史对一个政治人物的界定,是非常主观的,是随着一个特殊历史时期的主旋律的定格,定性而定性,你只能从正史上去了解一个人的一面色彩。
解说:张铁林的手札“库存”,如今已达千件,几乎所有的收藏达人都会有“交学费”的时候,皇阿玛也不例外,他透露,最多的一笔学费还和“哥哥”张国荣有关。
许戈辉:张国荣也收藏吗,他为什么会去帮你举牌呢。
张铁林:哎呀,你要说这个玩友啊,这张国荣就是我的友之一,但是我们也没玩到一块儿去,因为我们收藏的品类不一样。
许戈辉:他是什么。
张铁林:他收藏,他收点画,我觉得他收藏画是一般意义上的,有闲钱买东西,当然他买的东西都是比较保险,比如说张大千对吧,大家公认的这是张大千,在财力可允许的情况下他拍,我有一次在图录上,看到这个佳士得在香港有一个作品,图录上看着特漂亮很小,我就打电话给国荣,我说leslie你明天要去吗,他说他,他说我明天有一个张大千想去拍,我说麻烦你,号我给他,说你帮我把这个手札给我拍一下,不贵几万块钱,康有为品相特好,拍下来,他给我拍下来之后给我打电话说,我给你拍下来在我这放着呢,好我说没问题,我就那一年都没空去,一年以后我再去,到他那去拿完东西,哎呀,迫不及待很高兴啊,拿着啪一打开一看,傻了交学费了,假了不真,这东西砸到我手上了。
许戈辉:不是,那你当时为什么那么自信呢,不看见那个东西,你就光看个图录还特别小。
张铁林:当然,首先呢,不是那么贵对吧,这恻隐之心,占小便宜,想检漏,收藏的人都有这种经验了。
许戈辉:叫什么,贪小便宜吃大亏。
张铁林:所以你说交学费,这种学费交的多了。
解说:2003年张铁林以超过两百万的价格拿下赵之谦的《论学从扎》,创造了当时的价格记录,很多人都觉得张铁林“太二了”,谁想到仅仅半年后,赵之谦的手札价格就翻了一番。
张铁林:当年买手札买的就像我刚才说整拍,上海那些藏家和拍家啊,人通常上午的时候就在那个拍卖场就碰到我就说,张先生你下午是整拍还是散拍呀,整拍还是散拍,我说哎呀对不起,成让啊诸位老先生,我肯定是想试一试整拍,诶呀,你傻啊(方言),你傻啊(方言),都说我是傻子,我们这个手札的市场都让你给炒高咯,都让你给炒高咯。
许戈辉:就是啊。
张铁林:我说这手札市场,怎么是让我给炒高了,这太高抬我了,但是我实在是,你不知道这个拍卖场上,有的时候势在必得是什么感觉。
许戈辉:势在必得就是哄抬物价嘛,就是这意思嘛,所以好多的托就是这样,知道你在这场在,知道你势在必得的时候,人家就往上托儿。你吃过这种亏吗?
张铁林:我没有意识,我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后怕,也可能,因为我买的东西开始当初,也许便宜,越买越贵,一定有这种情况的存在,就是都买到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钱还在那拼,非常恐怖,如果我喊到一个七百万八百万,这个时候如果咣叽这锤落到我这,我真没钱买我还得借钱去。
许戈辉:那,那个时候就是到底是希望得还是希望别得着,就那时候。
张铁林:得呀,得呀,就是说我那时候,我那时候恐怕就剩要卖房子要拿这东西,可是我刚才说,七百万八百万的时候,你还话音未落,八百五十万已经出来了,所以基本上就都没买着,还是有很多特别遗憾的东西。
许戈辉:就是这种惊心动魄魂牵梦绕。
张铁林:有啊,但是特值得,如果一个人一生有收藏的习惯和经历,不经过这么几场魂牵梦绕的,激动人心的这种事和经历的话,白玩了没劲。
解说:“皇阿玛”的收藏习惯有两大奇,一是从不卖钱,二是从不盖印,不外卖是因为舍不得,不盖上自己的印章也是因为舍不得。张铁林觉得自己的造诣还不足以在这些传世之宝上留下一笔,自己只是这些手札的过客。
张铁林:将来怎么办哪,这孩子托付给谁呀,能托付给谁呀,按照常理约定俗成的出处。
许戈辉:传哪。
张铁林:捐给那什么。
许戈辉:不,为什么?
张铁林:传哪,如果你那小崽子根本就不懂这个怎么办呢,不是糟蹋东西吗。
许戈辉:那你不是从小就应该,就是。
张铁林:培养一个,培养一个传承东西的人,我相信所有的收藏家都面对这个问题。
许戈辉:这不叫家传吗?这不是耳濡目染吗?
张铁林:说是这样。
许戈辉:熏陶。
张铁林:一不小心,只有一闺女,也得传吧,那女婿不争气怎么办,传别处去了吧,那女婿你头脚今儿传给他,明儿他就散着给你换钱了,换酒喝了怎么办,多惨啊,所以我知道很多收藏家最后还是整批的给了,捐给东家博物馆,西家博物院。
许戈辉:就算是知道最终这个东西它不是你的,也没有留在你们这个家族的血脉里。
张铁林:那不要紧。
许戈辉:不要紧,现在还是肯把这个演皇上,演什么什么的这些钱都投在里面。
张铁林:已然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许戈辉:就这拥有的这一段时间就快乐无比。
张铁林:太快了了。
解说:在皇阿玛家,我们发现了几十个这样的大本子,里面有字有画有戏券有车票有菜单有处方,一角都不曾折过,全都服服帖帖地,躺在这个有些神秘的黑本子里。
张铁林:鸡汁百叶,豆瓣苋菜,全是素的,百灵菇、大丰收,什么玩意儿,吃的还挺素,我打小跟爷爷长大,爷爷是中医,毛笔开方子我打小画画人家是蜡笔铅笔,我就毛笔,所以用毛笔写东西画画什么的,这东西好像与生俱来,从很小就一直延续。我受我大爷的影响,打小一直延续就有一个画画的习惯,我特别到中学以后,到插队又有了记日记的习惯,那么近十年二十年,由于我有毛笔和记日记两个习惯的相交,我就用毛笔记日记。
许戈辉:真的,你用毛笔记日记。
张铁林:我近十年用毛笔记日记,我们说蝇头小楷,像苍蝇脑袋那么大,那有点夸张我写不了,指甲盖,小指甲盖这么大的字,记日记是可以的。
许戈辉:那你这一篇日记通常多长啊。
张铁林:可长可短,鲁迅先生说,说日记的最高境界就是流水账,是吧,今日无事,今日收到某某来信,就是我让这个后头厨师给我做的,给我写的,就是怎么做这个刀鱼,清蒸刀鱼什么原料,调料白汁河豚,就是这东西怎么做,红烧杂鱼红烧鱼杂,白汁回鱼,红烧江鲶。
许戈辉:专门研究蒋介石日记的那个杨天石先生哈。
张铁林:哎呦,他学问大。
许戈辉:他是说这个蒋介石的日记,真的就是流水账,但是记得很细,包括发生什么事情,包括他自己的内心活动,他就给我举例子,就细到说今天我在街上,这个多瞧了哪个女子两眼,回来晚上自省不对这个。
张铁林:这有什么不对的。
许戈辉:就是人家蒋介石严格要求自己。
张铁林:我跟蒋先生这个角度不太一样,就是我不会把我的在街上看哪个美女一眼这事写进去。
许戈辉:就留在心里。
张铁林:对,我就想我要是百年之后,如果人家看到我的日记,说我在街上看了某一个美女一眼,这不雅。
解说:张铁林说,在拍卖行里也能看到好东西,但自己掏腰包买回来,感受又会不一样。这就好比我的老婆没有你的漂亮,但我有机会看很多美女,可一旦把西施接回家里做老婆,那个感受一定是不同的。
张铁林:多漂亮,写的是战场上的捷报,什么叫捷报频传。我呢打小呢我的奶奶就说这个孩子,打小就看出一个特性,叫狗揽八泡屎,什么都喜欢,小孩的时候你什么都喜欢很可爱的,兴趣广泛,这八年级还要还什么都喜欢你真的是狗揽八泡屎,后边还有一句话叫泡泡舔不尽,等于没有,你这人没有方向。
许戈辉:画糙理不糙是吧。
张铁林:我是觉得我的烦恼一阵一阵的,我经常觉得自己做的不够,这个不是励志的概念,我觉得,哎呦,我其实本事挺大的,我能做的事很多,我在英国是学电影编导的,我总觉得我能排出很好的片子,我也有剧本但是我现在应接,顾及不来了,我有太多喜欢的东西都玩不完,我非常想回过头来拍一部好的电影,可我一想,我要拍这一部电影,我筹备一年这是客气的,我拍一年,我做一年的后期,我这两三年就光制作这一部电影,我要是不拍这部电影,我得写多少字收多少手札,交多少朋友讨论多少事,学校里面的工作能做多少,这个叫丰富啊。选择,我又惜福又不知足,这是我的烦恼,我没有那么具象。
许戈辉:所以就会有纠结,对吧。
张铁林:挺纠结的。
解说:身边都是古代文人的士大夫的真迹,皇阿玛形容这种感觉好像是穿越,并且非常真实,如今张铁林已经很少再跑拍卖会,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与行家切磋爱好,交流心得。张铁林最新的计划是,整理全部手札集结成书。
张铁林:我经常是早晨起来一睁眼,哎呦,外头天好,从心里流出一种感恩。
许戈辉:喜悦。
张铁林:是真的,喜悦,说哎呦我还活着,我能享受空气,我能做事,我能上楼去写字,我能今天去做什么,这个真不是夸张,也不是在电视里面说俏皮话,就是你突然间觉得,哎呦,我有若干好朋友,已经先我而去,到我们这个年纪,已经有这种事了,倒退二十年我们生活里身边这种事儿特少,我这几年老跑那个殡仪馆,多了,所以要不要感恩,要不要这个感恩之心长存,所以不在乎做的是什么,收藏也罢,拍戏也罢,教育工作也罢等等,要享受过程,真的是享受过程,而且要感恩,特别要知道,有今天不是你一人的事,除了爹妈的抚育之恩之外,整个社会老头老太太咣当给你跪下了,这是一种气场,不是说你是真皇上,是大家对于一个信念理念,理想的追求,我们在中间在铺垫,我们在做一点微薄的事情,使得这个历史,民族的精神,生命得以传承。我们寄望于下一代能够跟着我们的这个精神,往下再多传一点,即便他们是另类的,地球人还是宇宙人,也希望他们不要忘记地球上曾经有过这么一段。
许戈辉:真好,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