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6-01-15 来源: 北晚新视觉 作者: 北晚新视觉
读过福楼拜《情感教育》的朋友,或许对法国东北部香槟阿登大区奥布省诺让市(Nogent-sur-Seine)会有一些印象,那里是主人公的故乡。座座有斜度的房子,几间木制的磨坊,磨坊后面立着教堂,塞纳河流至诺让分了岔,一群昆虫在水面上飞来荡去。河岸边长着簇簇高低不平的芦苇和灯芯草,空气中荡着沾了湿气的叶香。然而或许很多人不知道,这里也是另一位艺术家的艺术起点,她叫卡米耶·克洛岱尔(CamilleClaudel)。
卡米耶·克洛岱尔,一提起来便让人叹惋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让人想到的,不是她的才华,她的作品,她的经历,而是压在这名字之上的另外一个名字:奥古斯特·罗丹。世人知道克洛岱尔,是因为罗丹,因为她曾是罗丹的情人,罗丹灵感的源泉,最后因罗丹发疯,在精神病院关了30年直到离世。遗憾的是,这段儿女情长却掩盖住了她最该被人记住的身份:才华横溢的雕塑家。
1864年12月8日,克洛岱尔出生在离诺让市不远的埃纳省,她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这个弟弟,就是后来着名的诗人保罗·克洛岱尔。很小的时候,卡米耶就对雕塑非常感兴趣,并且坚信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可母亲从卡米耶出生起就没有给过她一丝一毫的爱,甚至可以说她厌恶卡米耶。也正是母亲最后将卡米耶送入了精神病院。
卡米耶的另一重阻碍便是时代了。那时候,从事艺术的女人被看作和妓女无异,高等美术学院均不接收女学生,卡米耶只能在老师布歇的推荐下进入一家私立美术学校学习,而日后,她为推销作品东奔西走,精疲力竭。好在父亲开明慈爱,鼓励并支持着卡米耶,他出资为女儿租用工作室,给她聘请有名气的雕塑家进行指导,甚至向美术部的领导推荐女儿的作品。正是父亲的支持让卡米耶在那样一个男权社会中有坚持梦想的可能性。
悲剧的诞生
卡米耶的第一件作品,叫《13岁的保罗》,塑的是弟弟13岁的样子。之后还雕塑过多件如《老伊莲娜》那样以乡村的小人物为模特的作品,这些作品都是在遇见罗丹之前完成的。专门从事卡米耶和罗丹研究的历史学家让娜·法亚尔(JeanneFayard)曾写过一本《卡米耶·克洛岱尔》传记,从卡米耶出生开始,到遇见罗丹之前为止,全书不同以往地只字未提罗丹,为的就是告诉世人,她的才华,并非来源于罗丹,而是一种天赋。
1882年,布歇去意大利工作,让罗丹代替他给几位女学生上课。那时的罗丹,完成了《青铜时代》、《思想者》等作品,已是享誉欧洲的艺术巨匠,那时的卡米耶,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漂亮而骄傲,柔美的外表下有一颗男孩子般自信敢闯的心。尽管罗丹比卡米耶年长24岁,两人还是很快义无反顾地相爱了。
当真的爱情来临的时候,灵魂会因恐惧和狂喜而战栗。真的爱情是发生在灵魂与灵魂之间的,是灵魂的相互吸引,互相影响,互相依靠,彼此交融。于是两人在一起的十年里,是双方艺术创作的高峰期。卡米耶做罗丹的模特,那着名的《吻》、《永恒之春》、《冥想》里的美丽女子都是卡米耶的模样。两人一起合作,《加莱义民》、《地狱之门》等作品都由卡米耶参与完成。而卡米耶极美的作品《沙恭达罗》、《华尔兹》也在这一期间完成。
但这段感情,本身就是以不公正开始的,罗丹功成名就,卡米耶初出茅庐;罗丹阅人无数,卡米耶为一人投入;罗丹有陪伴他20余年并给他生下孩子的女子罗丝一直相陪,卡米耶被亲人排斥,事事艰难。据说两人相处期间,卡米耶曾多次怀孕,却多次流产。她爱得太强烈,而最强烈的爱便是占有,希望彼此是对方的全部,哪怕一丝的裂隙,都会引入决堤大潮,更不要说陪伴罗丹二十年的女人在卡米耶心里掀起的波澜。她恳求罗丹离开陪伴他20年的罗丝,罗丹一直犹豫不决。
天才的凋零
终究,这个倔强偏执的女子难以容忍罗丹的不专一,嫉妒、怨恨、愤怒、忧郁整日侵蚀着她,她最终选择了离开罗丹。开始了自己独立的工作。不过,说是离开,也并不决绝,她似乎还抱着些许的希望,希望罗丹可以回头。然而很多时候,当你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你以为会回头的那个人,保持着和你离开前一样的姿态,就像你从没存在过一样。卡米耶感到要被绝望吞没了,便将这强烈的情绪全部投入到雕塑之中。
离开罗丹后,她向世人公布了雕塑组群《成年》,而后,她刻意将雕塑风格“去罗丹化”,其中亦不乏极美的作品。但是由于雕塑材料昂贵,出售所带来的收入不稳定,雇佣工人、租用工作室都需要大量资金,卡米耶陷入了财政危机。这又加重了她情绪的不稳定。而1913年,她唯一的精神依靠,她的父亲去世了,这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大量砸毁自己的作品,口喊着罗丹偷窃了她的想法,她不能保留这些作品,不能让它们再被罗丹偷去。并画或者雕一些故意丑化罗丹的东西。
1913年3月10日,在母亲的推动下,她被送到维勒-埃夫拉尔精神病院,后来又转到蒙德格精神病院。30年后,她死在里面。“直至她逝世若干年后,她那些愧疚的亲戚想重新找回她的尸体时,人们才发现,连她当年所在的精神病院也已经被夷为平地,被政府征用了。”我们或许可以乐观地想,这个挚爱泥土的女子,终究回归了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