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6-02-18 来源:艺术客 作者:艺术客
凹凸 油彩画布 112×145cm 1994
当我们叙述一位艺术家在艺术上的进展,并还原到他自身艺术演变所处的时代背景中看待时,借助历史的讯息重塑一种个人语言形成的逻辑关系,就如同是一项细微的考古工作,艺术家的许多瞬时性的思考与观念的促动大多随着时间散佚,成为了他个人创作史的一部分,作品成为了还原历史的遗迹,也是寻访这些思维印记的线索。
记的线索。
从80年代至今,视觉艺术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经历的变革迅速而剧烈,与文化思想上寻求的自由解放思潮同步发生,并互为印证。历时数十年所倡导并占领主流位置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强调政治功用性的艺术产生了松动和反思,这种松动和反思在一些最先觉醒的艺术家中达成某种共识,并以画会和集体展览的形式发出了更大声音。这种思考和经验在个人-集体-个人的反复流动中逐渐清晰,艺术家个体的最初觉醒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并且经过80年代历时十年的时间,中国艺术界的文化经验从现代主义迅速跨入了后现代思考之中,当然这种改变在当时只是小范围内发生的局部实践。
最早参与这场现代主义艺术运动的艺术家,有的经历上山下乡赶上了文革后最早的艺术大学恢复招生,有的身处文化中心的城市,他们都是封闭世界之外的文化讯息的最早接受者。在这些艺术家中,王怀庆是最年长的实践者之一,与他同龄进入当代艺术创作范畴并不断积蓄而富有创见的艺术家屈指可数。王怀庆作品大多使用大尺幅来创作,力求达到展现物体与延伸空间的诉求,他创造的极富肌理的画面与相对平面化又富于书法笔意的构成语言,远远区别于自然主义的写生与装饰性作品,逐渐成为王怀庆带有明显个人风格的视觉语言。
王怀庆出生于抗日战争结束前的北京,与许多同辈艺术家相比,王怀庆的教育经历令人称羡,大学之前就读中央美院附中8年,接受过扎实的苏式写实技法训练,可以说练就了扎实的童子功,文革前入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清华美院前身)。教育上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王怀庆此后的艺术道路。1956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成立的时候,集中了中央美术学院实用美术系、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现中国美术学院)最好的装饰艺术家、设计师和有现代派思想的画家,中国最早期一批优秀的现代主义艺术先驱如庞薰琹、吴冠中、张仃等都曾任教于工艺美院,他们历经20世纪数十年的艺术探索,始终在中西融合的现代艺术道路上不断耕耘,并且从未放弃对中国本土文化资源的继承。文革期间,正就读本科的王怀庆与工艺美院的老先生们一起被下放到农村劳动,这种课堂之外的日常接触,对艺术家的艺术思想的塑造更为深刻。这一师承背景也应当作为理解王怀庆个人艺术不可忽视的信息。本科毕业后,王怀庆进入解放军总政歌舞团担任舞台美术,之后于1978年再度考取中央工艺美院研究生。
1980年,王怀庆以8幅油画作品参加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同代人画展”,那是中国美术馆自建立以来第一个进入美术馆的民办团体展览,它开启了中国美术馆向民办展览有偿收藏作品的先例。这次展览更具划时代意义的重要性在于,这是一次非主题性、非前卫性而重艺术语言和思想内涵探索的作品展,参加这一展览艺术家在艺术上的共识便是,让绘画重新回到注重人性化的个人表达之中。王怀庆的作品“在那时就已突显了力度与成熟,画作多取材于妻子、女儿、朋友、邻居之肖像及周围的生活环境。这些作品自然而亲切,充满了对色彩与构成有时可谓是大胆的强烈感受,见诸于他在1987年的画作[弹吉他的女子]。1980年怀庆的成名之作[伯乐相马],此作显著超前于那个时代,其虽选材于传统,却对当今中国意味深长,而怀庆更从形式与结构上对画作赋予了新的意味,这代表着在中国现当代绘画中对形式主义开始重新探索的重要转折。”(苏立文)
视觉艺术因为要借助某种技术语言和艺术形式才能真正完成一件作品的完整表达,其表达的意涵是隐含在艺术形式语言之下的。1985年,王怀庆赴黄山参加全国油画艺术研讨会后,顺路到绍兴写生,并拜访了鲁迅故居。江南水乡的白墙黑瓦,机架结构的古老建筑以及建筑空间所呈现的特有文化氛围,与知识分子的文化怀乡与探源的思考相触发,王怀庆以朴拙、浑重又特征鲜明的空间秩序,重塑了一座凝固在他精神世界中的文化《故园》。
由此拓展开去,从文化意味明确的“故园”,到此后“没家的家具”的去图像叙事,再到近年来作品中更加注重结构性“母题”的探讨,这种对艺术本体语言的探索在王怀庆的艺术实践中逐渐递进、明晰,自然而然地生成。但是,王怀庆艺术的复杂性和启发性并非止于此。对结构性探讨的同时,艺术家也始终警惕自己的艺术表达陷入到抽象主义的纯形式探讨之中,这可能源于艺术家对现代艺术中走向极致的形式主义态度的修正和反思。这种控制力体现在他对材料和文化资源的选择上,比如他不再选择老旧家具的零件作为现成品或者此类图像素材直接在作品中使用,是为了避免明确的文化意涵所带来的狭隘性,取而代之的,是以自然的木条劈裂的纹理所隐含的书法笔意承担作品中文化立场的表达。
从平面到立体,其中贯穿了这位艺术家对精神、情怀、美学多方向的探讨,这是一位在东方文化土壤中成长的艺术家,面对他所处时代语境的提问,怀着对艺术真诚的初心,努力用自己的方式给出的一种方案。王怀庆曾写道:“虽然‘艺术’是什么,已变的越来越模糊,但自己爱什么,离不开什么,还是清楚的。早晚有一天‘人’是什么,也会变得不知所云,但自己长得什么样,总还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