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6-03-31 来源:艺术中国 作者:艺术中国
Giorgio de Chirico ,意大利广场
Melancholy of a Beautiful Day
The Disquieting Muses
Adolf Loos, Looshaus
Aldo rossi, San Cataldo Cemete
很多人第一次接触形而上学可能是通过主席,或者通过高中课本。而光凭借高中课本里作为一种和马克思唯物主义思想相违背的哲学思想,仅仅将其描述为“静止,孤立,片面的看待问题的思维方式”,依然很难正确地理解它,更何况“行而上”这三个字,光从表面上来看,根本很难意会地出它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那么,什么是形而上学?
在18世纪以前,科学(science)被称为“自然哲学”,对那时候的人们来说只是“知识(knowledge)”的一种。但随着科学方法的广泛运用,自然哲学逐渐成为了一种基于实验的经验科学,开始和哲学的其他领域分道扬镳。到了18世纪末,科学才正式和哲学分割开来,并且正式得名science。
而“形而上学”,则是代表那些对存在的本质的非经验性的哲学研究,指通过理性的推理和逻辑去研究不能直接透过感知而得到答案的问题。
古印度的世界观认为,在地面之下,又4只大象支撑;而大象之下,又通过大龟支撑;最后,世界之蛇舍沙,支撑着大龟,首尾相衔。如果你要问,那么是什么在支撑着世界之蛇?支撑世界之蛇的东西又是被什么支撑着?那正体现了形而上学的思维。形而上学体现的就是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追求问题的最根源,最抽象的答案。
形而上学对于艺术的影响
The Song of Love,de Chirico
1917年的战争时期,在一家神经病院里,躺了两位艺术家。一位叫乔治·德·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此前沉醉于浪漫主义,把想念家乡的哀思寄托在绘画中;而另一个叫卡洛·卡拉(Carlo Carrà),一个彻头彻尾闹革命的,参加了米兰未来主义运动,崇尚工业经济的发展速度。
两个人看起来志向相差甚远,但缘分把他们一起带到了神经病院的病床上。经过几天几夜的交流后,两人一拍即合,创立了一个新的画派:形而上派。
早在这个名字被确立前,基里科的绘画风格就已涵盖了这种思想。受到德国哲学家叔本华、尼采、魏宁格思想的影响,他的作品往往带有一种诡怪的气息,像是在绘制一种基立科式的梦境。在这个梦境中,存在着成排的古典建筑和残缺的希腊雕像,生活中常见的物体在这里显得不可思议地庞大,而不合理的透视则组装了整个画面。
de Chirico,Turin Spring, 1914
尤其是这种代表性的拱券,黄昏下投射出的斜长阴影,宽广的广场,和强烈的色彩对比,日常用品戏剧性出出现在那里,点燃了整个画面的情绪,产生了一种寂静又焦灼的感觉。这种超越物理现实的怪诞感的特质,很快影响了超现实主义画家玛格丽特。
Act of violence - Rene Magritt
到了1917年,基里科和卡罗卡拉正式确立形而上派的绘画风格以后,他们开始尝试用人偶来进行创作。这种去个性化的表达方式,可以剔除观者和绘画者的情感来源,让对象成为任何人,使作品更趋于理性和哲学性。
The metaphysical muse , 卡罗卡拉
在这张名为《形而上学缪斯女神》的作品中,作为希腊神话中主管艺术与科学的缪斯女神,手持网球拍,一副打算去运动的行头反而被以固定的雕塑的形式展现出来。而在女神身后,是一幅地图,在地图后方则是一幅典型的,透视错乱的形而上学室外画作的画像。最后放的锥形刺破了天花板,而墙壁上的十字架仅剩下两条线。尽管天花板和地板的纹路暗示了整个房间的透视走向,但画面中两幅油画的透视却打破了这种平衡。
更多的人喜欢把基里科和卡罗卡拉归类为超现实主义,正因为他们作品的神秘感,强烈的光影表现,夸张表现物体的手法,深深地印象了达利、玛格丽特等一大批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的创作。也正因为形而上学作为一种艺术流派,实在是存活的时间太短了,仅仅两年,两位画家便分道扬镳,各自走向了古典的画潮中了。
有趣的是,尽管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声称是形而上学影响了他们的作品,但当基里科开始决心投入学习拉斐尔和提香的古典风格以后,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们就把他从他们团队除名了。基里科画风突变以后,作品不再受到追捧,又和那些玩世不恭的艺术家们结下了怨,经常在公开的场合上抨击他们。他称超现实主义者是“一群败家子,精神错乱者”,而达利是“想以脸形变态的丑闻,来引起人们对他注意的无能画家”等等。
不过,随着形而上派绘画作品走向了尾声,那些自命不凡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最后也被自己的组织一一除名了,其中也包括达利他自己。
然而,十五多年以后,一批意大利理性主义建筑师又重新将形而上派风格捡起,并把它从梦境带入了现实之中。
所谓理性主义,是建立在承认人的理性可以作为知识来源的理论基础上的一种哲学方法,高于并独立于感官感知。而意大利理性主义建筑,基于笛卡尔的哲学理论,重视形而上学,强调几何形状和理想的比例,认为只有一些永恒真理(包括数学以及科学的认知及形而上学基础)可以单纯靠推理得到,其余的知识需要借助生活经验以及必要的科学手段。意大利理性主义建筑师们认为,建筑的知识基础主要是科学,而不是敬畏古老的传统和信仰。这样,矛头直指了那些对古典建筑和过分矫饰的建筑,而和他们基于同样哲学理论的形而上派作品中出现的建筑——单纯的几何形式,去除任何多余的装饰,热烈的光影表现又象征了严密的逻辑和理性追求……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因此,形而上派作品对于意大利理性建筑的影响,不仅是单纯的建筑表达方式受到了他们的追求,同一种思想追求也同他们一拍即合。
文化宫,罗马
Enigma of the Hour, de chrico
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个被称为文化宫(Esposizione Universale di Roma,简称EUR)的建筑上,出现了一层层排列整齐,重复性的拱券,像是把基里科作品中常见的这种建筑堆叠了起来。
这个看起来枯燥冰冷的建筑,正如他所带来的意义一样,是意大利最著名的一座法西斯建筑。1919年,墨索里尼在米兰创立了法西斯运动;1922年,他被国王任命为意大利首相,并且建立了法西斯政权,成为了一名独裁者。但在当时,这位独裁者受到了意大利民众的拥护,包括许多建筑师。而基里科被逐出超现实主义团体的另一种说法是由于他是法西斯主义拥护者。其中,在1932年,一批理性主义建筑师为了讨好法西斯运动,在罗马建造了一个庆祝进军罗马10周年的法西斯革命展览建筑。
到了1940年,为了庆祝两年以后的法西斯革命20周年,墨索里尼企图在罗马建立一个法西斯都城,在里面布满法西斯的总部大楼和各个机构。
他将其称为“罗马世界大博览”(Esposizione Universale di Roma,简称EUR),而文明宫正是其中最典型的法西斯样板建筑。它去除了这这种典型的新艺术主义拱券的所有装饰和台阶,用方形和粗线条体现极权主义的教条和纪律,单一白色以及坚硬的花岗岩和大理石材料,增加了建筑风格的威严性,同时也表示了法西斯主义的理论和种族纯洁。
EUR
Piazza d’italia, de chrico
尽管这种豪华的愿景很美好,但这种空洞、单一的形式大概很难让基里科本人开心,也让当地的人民觉得它毫无生气,像“方形的斗兽场”。
尽管二战后,法西斯被取缔,墨索里尼被游击队侥幸并悬尸于公众,但这些法西斯建筑依然被保留了下来.2015年,FENDI将总部迁入文明宫,并签下了每年租金高达280万欧元的合同。
而到了二战之后,另一个出生于米兰的理性主义建筑师,阿尔多罗西(Aldo Rossi),又借基里科的形而上派作品建造了一个同样冷冰冰的建筑——圣卡塔尔多公墓。
SanCataldo Cemetery,Aldo Rossi
L'ovale delle apparizioni,卡罗卡拉
圣卡塔尔多公墓坐落在意大利中北部的小城摩德纳中,是摩德纳最主要的墓地之一。和EUR一样,圣卡塔尔多公墓看起来同样是无尽的,相同图形的重复。墓园中心的立方体纪念碑,看起来更像是一块放大了几百倍的红砖,孤零零地屹立在广场上,周围只有稀薄的草坪。但讨喜的是,既然作为墓园,这种冰冷单调的理性设计本来就反应了它的情感需求。再加上整个墓园留下了大面积的空地和极少的绿化,使得阳光能够像至上主义的作品一样轻而易举地传统整个建筑群,在地面上投射出斜长的影子。
The anguish of departure
罗西认为,摩德纳墓地是一座亡者的城市,一座回响着悲哀的被遗弃的城市。仿佛像命运的安排一样,在罗西设计墓园前,他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在医院修复骨折的期间,他对生命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根据1867年,建筑师恺撒·科斯塔设计的最初的公墓设计图,最早科斯塔在墓地东侧所设计的部分是一座拥有中心内院的矩形新古典主义建筑。罗西保留了矩形新古典主义建筑外围的设计,修改了其中一部分,缩短了北部墙体的高度,使得墓园看起来呈现一个半包围状态;将骨灰架以紧凑的密度排布,像音节一样由南向北逐级升高,展现了一种亡灵进入骨灰架以后,从安息到升天的仪式感;此外,在罗西的设计中,整个墓地都没有门窗,包括立方体纪念碑也是不封顶的,则用利用他所有建筑的中空特性,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视错缺口,照应了开敞宽广的空间,暗示了亡灵最终的归宿终究是自由的,给死亡带来了新的诠释。
墓园模型
Aldo Rossi 手稿
Interno metafisico, De Chrico
在形而上学派的作品中,关于生命的沉思往往采用象征主义的手法来比喻。在基里科的作品中,他用长阳而去的无尽的车厢的火车,来表达生命和思想的绵延。而罗西则通过绵延不绝的长廊,暗示了生命永无止境的哲学意义。
SanCataldo Cemetery,Aldo Rossi
尽管在形而上画派的语境中,艺术家绝大多数都在创作一种近似于梦境的不合理的城市和生活场景,“不真实”成为了这种风格最直观的感受。奇怪的是,在建筑师的探索下,形而上风格的建筑却能给予你一种画布上从未体验过的“真实感”。这种真实感源自于一种在特定场合中对于抽象意义的特殊情感和切身体会,它们可以是死亡,可以是压迫,可以是独裁,也可以是触不可及的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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