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楼造成大院,刘家琨还把临街一面给了空中步道

时间:2016-07-18    来源: 第一财经    作者: 第一财经

摘要:这超过十三万平方米的城市综合体,基本上就相当于成都青羊区里的一个街区。周边是大量普通住宅区,从远远的高楼俯瞰就能直接看到其巨大的体量,被框架围合而成的大片空地,中间是足球场。临街的其中一面是巨大剪刀型交叉的公共休闲步道,可以从底层一直走到顶部;另外三面则都是灰扑扑的框架门面房——按照建筑师自己的比喻,就像是书架,等着店家自己把一本本书放上去。
西村·贝森大院全景,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西村·贝森大院全景,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西村·贝森大院屋顶自行车道,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西村·贝森大院屋顶自行车道,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西村·贝森大院跑道,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西村·贝森大院跑道,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西村·贝森大院露天电影院,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西村·贝森大院露天电影院,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西村·贝森大院是刘家琨做过的最大的建筑项目。

  这超过十三万平方米的城市综合体,基本上就相当于成都青羊区里的一个街区。周边是大量普通住宅区,从远远的高楼俯瞰就能直接看到其巨大的体量,被框架围合而成的大片空地,中间是足球场。临街的其中一面是巨大剪刀型交叉的公共休闲步道,可以从底层一直走到顶部;另外三面则都是灰扑扑的框架门面房——按照建筑师自己的比喻,就像是书架,等着店家自己把一本本书放上去。

  而这种“大”却不同于国内常见的宏大单体建筑。

  “大的是里面,是空的院子。”刘家琨在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的四合院里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说,“如果从街上看基本看不到什么大场面,周围种了树、而建筑又只有24米限高,和街对面的多层住宅一样。”

  这附近的房地产开发都是由贝森集团主导,从1994年西村大院这块地就由其开发为游泳馆、高尔夫练习场之类高端体育场馆。2002年贝森集团为包括王澍、张永和和刘家琨在内的五位建筑师出版了一套丛书,由此连接了甲乙双方。在经过长期交流走访之后,2008年贝森把这一块社区公共用地的“大菜”交给了家琨建筑来掌勺。

  “按照惯例,一般建筑师都会在这片空地中间盖一组大楼,旁边做些绿化算作是公共区域——可那是自我中心的房子。我们现在反过来,首先保证绿地最大化、中心最大化,于是自然就要绕着边来做。”他说,“另外这一带城市社区发展得非常成熟,四周都有道路,这样的话把商业口岸做得临街也会更好,设计理念与商业逻辑结合起来自然就有了大院。”

  事实上,如果按照传统手法在土地上自由布置独立建筑,那么就会进一步加剧城市建设的碎片化倾向,难以形成具有凝聚力的空间氛围。所以当刘家琨决定把单个建筑体放大,形成巨构,就等于拉大了整个“空”的部分。

  这块中空的场所在四周林立的高楼大厦对比环抱之下,显得仿佛像是下沉的天井或是盆地,又或者是建筑师曾经玩笑比喻的“火锅”。

  “虽然我没有强调意识形态的意思,但我们看到大院子和看到一座楼房所引发的情感反应是不一样的。这里面可以装下很多传统的回忆与内容。”他说,“周边都在盖高楼,我们就干脆低下来获得关注,取得空间焦点——而’被围着’这个状态也几乎可以引申到四川本地甚至中国的民族性格里面去。”

  西村大院内部目前已经入驻约70%,餐饮、办公、做陶艺、做木工,有边卖画儿边卖家具的,还有上面是设计师公司下面是酒吧咖啡馆的混合空间——这也符合当初预想的“带有创意性质的混合业态”。而院子里除了三个大小不一的足球场以外,还有一个个微型竹林休闲区,以及一座艺术影院。

  但最受人欢迎的还是步道。“西村现在人气最旺的时候就是夏天的傍晚。大妈带着小孩散步遛弯,遛狗,跑步,周边居民把那里当做公园。”建筑师对记者说。

  在西村大院里,一条巨型跑道连接起整个建筑体——从地面缓缓走到二层架空层,在内院环绕一周之后又可以继续上到屋顶。这是刘家琨曾经非常注重的“游走路径”,它可以为秩序化的建筑空间注入活力。而在这里,跑道甚至会让人联想到瑞士建筑师伯纳德·屈米,他曾经也在1989年法国国家图书馆竞赛提案中天马行空地设计出让读书人、学者们使用屋顶跑道来强身健体。这个想法太突出以至于几乎成了建筑本身的标识性元素,令周围都退为陪衬背景。

  2015年正式完工的西村大院与2016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总策展人、新一届普利兹克奖获得者智利建筑师亚力杭德罗·阿拉维纳提出的“来自前线的报告”主旨相一致,都关注建筑与普通人日常生活的联系,因而获选参加主题展。威尼斯展览将持续至11月27日。

伯纳德·屈米1989年法国国家图书馆竞赛方案图,相似的跑道设计

  伯纳德·屈米1989年法国国家图书馆竞赛方案图,相似的跑道设计

伯纳德·屈米1989年法国国家图书馆竞赛方案模型图

  伯纳德·屈米1989年法国国家图书馆竞赛方案模型图

展览现场局部

  展览现场局部

展览现场图局部

  展览现场图局部

  诗意与社会学

  西村·贝森大院是刘家琨做过最大的建筑项目,那么在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之后他为遇难者之一、年仅15岁的小女孩建造的“胡慧珊纪念馆”可能是他做过最小的建筑,全部面积只有15平方米。

  现在回忆起来,他都有点恍惚。“我没想到后来成了有社会性的东西,当时只是我跟她父母之间的私事。作为建筑师我头脑一热地说要给你们的女儿造一个纪念馆,结果在回去的路上就急了一头冷汗,在哪盖啊。”他说,“后来有人告诉我,命运会在某个时候会把你推到某个地方去做某些事情,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小小的纪念馆以救灾帐篷为原型,外表是民间到处常见的抹灰砂浆,内部被粉刷上小女孩生前最喜爱的粉红色,墙上挂满遗物。整个建筑没有窗子,只有圆形的天窗里透出从天空落下的光线。

  “建筑师是特殊的服务行业、是被雇佣者、是永远的乙方,但这件事是我自己要做的。人的位置一变想法就会不同。”他说,“当时我力图排除设计感,这其实有点难——因为从来都是别人给你钱让你干点什么,那时候我就尽量不要干什么。”

  这件朴素到底的作品,不但超越了刘家琨的个人工作经验,也同时碰触了艺术和建筑的边界。至今这座纪念馆还存在在四川某处土地之上,它没有任何实用性、也甚至并不开放给人去参观,那么它是建筑,还是以建筑为形的艺术?

  “建筑和艺术的任务不一样。”作为一名频繁出现在当代艺术展览中的建筑师,刘家琨对这个问题有过仔细的思考,“做艺术是提出问题,艺术家像是社会的探测器、昆虫触角,他们敏感、且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有时候像是先知。比如贾科梅蒂做了一辈子小人的人头,最终表现出时代的精神,可他自己也不见得就知道自己做人头是为了表现时代精神。”

  “而建筑的起源就是要使用,要解决具体的问题。除了形而下的问题以外,建筑师占据了这么多实实在在的社会资源、同时又在’造物’,很容易就有了了幻觉,会让自己想干点形而上的事儿。”他说。

  小尺度的建筑和超大规模的城市综合体,在刘家琨的设计工作这边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样有强烈反差。他认为只要从对象的内部需求出发,就自然明白事儿应该怎么做,而剩下来的便是处理工程上的各种繁琐杂务。“小建筑想做得诗意,需要雕琢细部;而大建筑则属于社会学,要控制格局和秩序,很多东西交给入驻商家和使用者去发挥。”他说。

  胡慧珊纪念馆和鹿野苑石刻艺术博物馆、四川安仁建川博物馆“文革之钟博物馆”、水井街酒坊遗址博物馆从外表看来都是朴素到底的,融入周围环境之中;而西村大院尽管庞大,却也并没有因此而失去细节,竹席板混凝土柱子没有锐利的四个边,而是切掉锋利交接处成为小小的八边,此外高层的护栏使用罗纹钢栏杆,又便宜又聪明。诗意和社会学是不是可以在这里融合,刘家琨自己并没有说。

胡慧珊纪念馆,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胡慧珊纪念馆,图片来源:家琨建筑

路易斯·康的代表作之一,孟加拉国民议会大厦

  路易斯·康的代表作之一,孟加拉国民议会大厦

  建筑要匹配实用与精神

  1956年出生的刘家琨从小热爱文学艺术,八十年代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成都市建筑设计院,却对成天伏案画图纸毫无兴趣。此后的几年里他在西藏和新疆分别主持设计过几个项目,却都等不及看到建成就早早离开——与此同时这位文学青年仿佛想要彻底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发表了几篇小说,在圈内也小有名气。

  直到1993年,灰心丧气的他在参加同学举办的建筑展览时仿佛被点醒,开始理解了建筑的魅力和本质。第二年他开始为艺术家罗中立设计工作室、1995年为画家何多苓设计工作室,1999年正式从体制内跳出来创办自己的个人事务所。由此开启了他国内一线建筑师的职业生涯。

  这一段徘徊中,他曾经有机会去参观孟加拉国民议会大厦。当年轻的刘家琨站在美国建筑师路易斯·康的代表作前面,看着漂浮在水面上、仿佛岛屿树冠的建筑体,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

  “在恒泛平原上到处都能见到这样的场景:水面上是一个个孤岛,树木好像比房子、人都还要永久茂盛。那那种地方如果没有信仰感觉都有点活不下去。”他说,“建筑就和当地的典型风景相吻合,另外还比如悉尼歌剧院,在海面上漂浮着的东西——这可能都是进入到民族潜意识里的形象。”

  他发现,美国前辈大师的建筑物在有人的时候比没人时要动人很多,人们在里面的生息让整个场景都变得有了魅力。“这对我也是个提示,不能光做一个物体,拍几张照片,觉得自己造了牛哄哄的大造型。那个不好。在某种时刻匹配实用性与精神性,这才是建筑的终极任务。”

刘家琨肖像

  刘家琨肖像

  对于西村大院来说,“我被围着,我是低矮的”,这既可以是指火锅、盆地,又可以是他所认为在民族潜意识里容易达成的共鸣。

  “当代中国人对物质的感知力有很大屏障,总是疑疑惑惑,这个好看吗?别人告诉他这个有名,仿佛才能证明其好看,甚至要靠名牌才知道美的标准,无法依靠自己的感知力去判断。”他说,“所以建筑不应该总拿隐喻来说事儿,硬塞给别人。比如这个桌子代表了几千年的文化云云,而是直接关心它的木头好不好。我作为一个具体动手的人,你不能拿一个很丑的东西跟我讲背后种种,现在有太多的过度阐释了。比如这个纸杯,我瞬间摸着它,感知到它,就知道用它喝茶并不舒服。”

  “建筑是时代的合力,人们要寄托某种东西。形而下要好用,那么形而上则要表达出时代、族群精神上的幻象。”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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