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6-08-12 来源: 好奇心研究所 作者: 好奇心研究所
艺术和挣钱,他都不想耽误。
差不多熬了得有两个礼拜的通宵后,天津美术学院雕塑专业的大五学生伛偻(应采访对象要求,本文使用他的外号)终于完成了他的毕业设计,他对最后的成品很满意,“大体上已经传达了我的想法。”他说。 伛偻的设计构想是把一台五尺锯改成唱片机的形状,再将若干张黑胶唱片破坏熔化后,作为辅助材料填充进作品。“我想借此表达一种现代工业对传统音乐产业的破坏和淘汰,表达一种对旧物的缅怀。”
毕业设计《再一次触摸》,主体部分是一台“切割机”,架构由五尺锯改造,齿轮由唱盘充当。
黑胶唱片被熔化后,塑造成野生动物的形状。
对很多人来说,黑胶唱片是个少见的东西。伛偻手上有这么多,要归功于他之前在天津 13club 大二大三两年的兼职经历——这是天津一家专门做音乐演出的 livehouse,他在那认识了 13club 的小股东朱斌,朱斌有个朋友是一位事业失败的唱片商人,在手里积压了差不多十万张黑胶,借着朱斌的面子,伛偻获得了他毕业设计的所需要的大部分原材料。
伛偻挺尊重朱斌,视其为精神导师,“有句话这么说来着——这个年纪碰到的领导对你的影响很大,(在 13club 的工作)那差不多是我第一次上班,学到的东西主要是人格魅力方面的,朱斌能对别人袒露出真实的一面,性格很随性,也很理想主义。”
朱斌今年五月底的时候从 13club 离职,原因是他和大股东存在一些经营理念上的冲突,“相比之下我觉得大股东更像一个商人,我不是很喜欢。”作为前员工的伛偻站在小股东这一边。
在牵扯到艺术领域时,人们总会认为,在情怀、理想与商业、钱之间,存在着某种非此即彼的对立,伛偻也是一样,只是他现阶段的自我认知在这二选一的立场中有点摇摆不定,因为他原来觉得自己算是比较有情怀的人,但现在好像情况有所改变。
“我当时在 13club 上班的时候,光是打车来回就 20 块钱,一个晚上工资才 50 ,一个月拿六百顶天了,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干的活儿也多是脏活累活,但是我就是喜欢(看演出)这个事情。”
但现在面临毕业,房租、生活费等开支成为摆在面前亟需处理的要紧事,各种各样关于“钱”的琐事冲击着他对情怀的理解。
“几个月前我的毕业设计出方案时,目的一开始很明确,就是卖钱。件小,好搬,好卖。但后来发现越做越有意思,也越来也有自己的想法,就不再只盯着钱。”
伛偻把毕业设计的主题定位“对旧物的缅怀”,是因为他“喜欢老的东西。”
“我之前喜欢珠子,不过不是手串那种。我玩长的,108颗的那种,裸珠比较便宜但是配饰比较贵,最贵的一次应该是我花一千多收了一串星月。”
星月菩提,因其表面布有均匀的黑点,中间有一处凹陷的圆圈,形似众星拱月,故称“星月”。
除了珠子,伛偻还曾倒卖过一阵子古着配饰。前年的时候,有一阵他每周都去天津鼓楼摆摊,卖鸡血藤,进货渠道主要从西藏、西安的朋友那买,基本上一上午差不多能挣一千,周四摆摊,周末进货,周一到周三理货。
“卖鸡血藤这件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面对我们的提问,伛偻说:“好玩的地方真的没什么,挺累的,你试试拿个小马扎坐一上午就知道……不过硬要说倒也有,就是挣钱,最好玩就是挣到了钱,这让我觉得钱其实好挣的,只要有心思就能挣到。”
“钱好挣”、“有心思就能挣到”,绝大多数时候,伛偻总是对挣钱这件事抱乐观态度——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卖鸡血藤的经历,还有他尝过的其他甜头。
伛偻本科学的是雕塑,但大学五年里学的课程其实很全面,“我什么都可以干,手工、设计什么的都行,我从大三就开始接各种活儿。”
他说的活儿指的是墙绘、雕塑、画画、店铺装修之类的工程,从出小稿到成型,然后放大,翻模,打磨,上色,安装,统统是他一人包办。
“干这种墙绘就几千几千挣,有的大几千,有的三四千,我做过好多个,我会去跑活儿。”
跑活儿是他寻找生意的手段,平时他会经常出门逛商场,有时候看见商场里正在装修,他就会过去问需不需要干墙绘的。或是和 uber 司机聊天,从司机的嘴里套出“哪些商场在装修”的情报。
“运气好的话去了就能碰到(要画墙绘的),接着我就能认识里面的设计师,关系好点了就能介绍别的活,这算是比较复古的‘人碰人’的方式吧,等这么跑完几场后我就开始建立自己工作上人际关系,开始会有固定的人找我干活儿。”
虽然被拒绝的时候也很多,但机会一旦被碰上,除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外,还会拓宽自己的人脉。
关于笼络熟客,伛偻也有自己独到的技巧。“一般来说只要你报价便宜,手艺又不错,就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也懒得挑来挑去。我开的价一般都不高,我会给他让利,他占到便宜,自然下次就会继续找你。”
墙绘作品
正是因为不断地有收入进账,所以伛偻在大学期间,基本上可以不伸手向家里要生活费,但一年一万的学费他觉得是免不了的,倒不是因为他缺这一万,而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我为什么还会跟家里要学费呢?因为我觉得如果在上学的时候,因为资金困扰而不能干想干的事情 ,自己以后会后悔。我家庭条件其实很一般,甚至工薪阶层都算不上。但我还是觉得上大学,家里一年出一万学费没问题,又不是揭不开锅。”
像周遭同学申请助学基金以及勤工俭学的举动,伛偻也不是很能理解。“身边有很多同学,每年贷款,不问家里要钱。我觉得他们活得太累了,完全没必要。一是累,二是平时还是得干活儿还债,没时间在学校学东西。而且这些人家里也不至于穷到这地步,一年一万还是拿得出来的,我觉得他们这样不值当。”
伛偻毕业了想自己开工作室,他是一个相信灵感和理念的人,并认为这是一个作品的生命力所在。“有的人喜欢巧活儿,有的人喜欢重工,我喜欢前者,用工厉害不算厉害,想法、观念厉害才是真的厉害。”
所以到后来,他就不出去卖鸡血藤了,因为觉得这样浪费时间。与此同时,他也觉得自己身边那些画得很好但是却整天宅在宿舍里打游戏的人很奇怪,“这些人在浪费自己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