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6-12-01 来源: 99艺术网 作者: 99艺术网
代价昂贵的城市再生进程,不断上涨的艺术空间租金,会把艺术家、小型画廊和年轻的收藏家们驱逐出都市之外吗?
11月初,两位具有影响力的艺术策展人在上海艺术周爆发之际,联合发起了一次有趣的“艺术之夜”派对。这两位策展人分别是北京寺上美术馆馆长刘麟瑶(Linyao Kiki Liu)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首席策展人兼PS1馆长克劳斯·比森巴赫(Klaus Biesenbach)。派对举办地在上海著名的防空洞电子酒吧“庇护所(The Shelter)”,黑暗中,寺上美术馆的激光二维码投射在地上和人们身上,显得非常酷炫。当晚聚会在这里的人数众来自海外,为了庆祝在上海同时开幕的两家艺博会和上海双年展。上海艺术周的整个星期,都和“庇护所”的艺术之夜一样,全城大小展览连番开幕,呈现井喷状态。艺术人齐聚上海彻夜狂欢,似乎预示着这座东海都市即将成为下一个艺术世界中心的觉醒。
上海永福路5号的“庇护所”酒吧,图片来源于网络
众所周知,中国的当代艺术诞生于北京。1979年,在政府开始推行邓小平的经济改革之后不久,一小部分艺术家在中国美术馆对面的公园围栏上举办了一场非官方艺术展“星星美展”。展览仅开放了两天就被迫关闭,但难能可贵的是,它播下了中国草根艺术运动和集体主义艺术精神的种子。十年后,一些收藏家开始收藏中国当代艺术。2000年早期,位于北京东北角的798艺术区逐渐成为艺术家工作室、国内外画廊和艺术策展人的重要驻扎地。而上海则起始于位于苏州河边莫干山路50号的M50艺术区。
1979年9月27日,中国美术馆东侧街头公园举办的“星星美展”,图片来源于网络
北京798艺术区,图片来源于网络
上海在最初接受当代艺术时,曾受到过政府的克制。新千年伊始,少数本地画廊开始支持一些零散艺术家,当时的美术馆也仅以少数几家公立机构为主。2010年,以“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为主题的上海世博会举办之时,上海市政府积极鼓励地产开发商推出了雄心勃勃的城市再生计划,这座城市被重新定位为文化中心。当时城市改革的核心之一,就是位处徐汇区滨江地带,也就是外滩西段长达9.4公里的河畔。在“文化第一,产业导向”的宣言下,废弃的老工业建筑如机场和铁路等被纷纷改造后重新开发使用。
2010年上海世博会,图片来源于网络
徐汇滨江西岸地带改造前后对比,图片来源于西岸集团官网
就在上海世博会举办的2010年,中国政府宣布未来五年内,全国将新建3500座美术馆。而实际上,这一目标在提前三年的2012年就已经超额完成。政策激励地产开发商们,将美术馆列在项目计划中,以“文化地产”的方式换取政策的扶持和税收的优惠。开发商们积极迎合了地方当局,而西岸的开发可以说是这项政策的最大受益者之一。
2014年,两座标志性的当代美术馆在西岸相继开放。一座是著名收藏家刘益谦与王薇夫妇创办的龙美术馆西岸馆。在2015年底的纽约佳士得拍卖上,夫妇曾豪掷近11亿元人民币拍得意大利现代主义艺术家莫迪里阿尼的《侧卧的裸女》,引来世人注目。另一座是在2014年下半年,由印尼华裔收藏家余德耀(Budi Tek)创办的余德耀美术馆。此外,同年发生在西岸的另一个标志性事件,是“西岸艺术品保税港”(Le Freeport West Bund)政策的推出。这是一个保税仓库,用于帮助免税进出口和储存艺术品。它帮助收藏家回避了艺术品17%的增值税和进口关税。不断地积极改变艺术品流转的游戏规则,这是上海这座城市对于艺术市场发出友好信号的典型例证。未来一年内,西岸区域内还将有两座新的美术馆向公众开放。
龙美术馆西岸馆,图片来源于网络
余德耀美术馆,图片来源于余德耀美术馆官网
西岸艺术品保税港,图片来源于西岸集团官网
如前所述,两周前的上海以前所未有的艺术周集中开幕的风潮,吸引了大量国际艺术爱好者。小而精致的“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以及在宏伟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上海展览中心举办的稍大规模的“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ART021)”相继开幕。随即包括五个月展期的展览、表演和演讲项目的第11届“上海双年展”又立刻占尽开幕风头。三场大型艺术盛会的同期举办,加上大量艺术家工作室以及画廊新空间在西岸地区,以及上海各艺术区域的相继揭幕,再配合各类奢华的晚会派对,吸引着大量的艺术家、策展人、藏家、评论家、艺术媒体和相关周边产业链从业者集中涌入上海。所有的本地画廊也都借此东风,施展各路功夫,占尽良机举办各类开幕活动,力争在艺术圈呈现出最佳业态。显然,上海正在与北京竞争中国“文化之都”的身份。
2016西岸艺博会海报,图片来源于网络
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图片来源于网络
2016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海报,图片来源于网络
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图片来源于网络
第11届上海双年展海报,图片来源于上海双年展官网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内展览现场,图片来源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然而,艺术的全部魔力却并不能掩盖住一些在上海这样的高端城市做项目的艺术家和画廊主们的担忧。城市的急速扩展是否会危机到聚集在城市中一些重要角落的人群?快速的中产阶级化,已经迫使许多小企业不得不闭门歇业,尤其是长期以来为城市增添丰富业态的小型企业,比如家庭经营的面条作坊,或者自行车修理铺等。因为注册手续和商业规范,城中的大量酒吧营业场所正在关闭当中,甚至文前提到的,举办“艺术之夜”派对的“庇护所”酒吧也在类似压力之下。如果本区的文化局拒绝注册续约,它也将随时面临年内关闭的困境。
和北京一样,上海的城市升级已经显然影响到了艺术版块,租金的上涨是城市开发的直接结果。艺术生产在上海开始变得异常艰难,艺术家被迫搬迁至城市的边缘地带,甚至是城市之外。这一转变影响到中国当代艺术的发生地,和以艺术家为主导的创作基层。同时,也影响到了画廊业的经营现状。如香格纳画廊、没顶画廊和艾可画廊三家上海重要的当代艺术画廊,已经从M50艺术区搬迁至西岸艺术区。它们的离开,意味着未来M50艺术区的参观量将会急剧减少,而入门级的新画廊向西岸迁移的可能性又几乎为零。另一个曾集中画廊和艺术机构的上海“红坊”艺术区,也同样正在面临转型的境遇。老牌的艺术区出现困境,势必影响在城市寻求代理合作的年轻艺术家,而想要收藏更多“买得起的艺术”的收藏家们,也将为此困境负担更多。
不得不说,上海在世博会之后的文化转型令人惊叹,而它也有可能会威胁到积极活跃的艺术群体所必需的,综合细致以及持续稳定的约定关系,以便大家安心创作和开展事业。如果地方政府能够鼓励为年轻艺术家提供可负担得起的创作空间,帮助促成艺术家和艺术专业人士培育足以共同茁壮成长的气候,释放足够的文化基金去扶植小型艺术机构,那么这个最具活力的东方都市将有可能真正拥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