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7-09-11 来源: 《美术报》 作者: 《美术报》
马正荣 大九龙 蜡染壁挂
“贵州民间艺术之美,美在深山,美在民族,美在传承,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够我们使用几辈子的,我的工作是把它们从泥土里收获回来。”已经年近九旬的马正荣向记者谈起自己毕生的艺术追求时,言语中难掩激动之情,眼神中仿佛闪烁着一幕幕过往的回忆。“回首我在贵州60多年的生活,感谢贵州这片蕴藏着深厚民族民间艺术的土壤,是它给了我与众不同的艺术道路,让我的生命因贵州的民族民间艺术而精彩,让我的一生向取之不竭的民间学习并不断升华,让我深深懂得美在民间!”
这是马正荣发自内心的告白,60多年时间里,他扎根贵州,不畏艰辛,走遍了贵州黔东南、黔西南、黔西北的山寨民乡,深入了解当地各民族的文化艺术特色和工艺制作技艺,并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和宣传。2002年出版了印刷精美的大型画册《贵州少数民族背扇》,完整地再现了包含刺绣、挑花、蜡染、编织、布贴等各类传统工艺的极有价值的背扇艺术,该书获中国文联论文奖。2005年,马正荣被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授予“中国工艺美术终身成就奖”。2006年,马正荣在中国美术馆以最高规格展出了他多年收集的背扇精品,将曾经被视为“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民族民间艺术珍宝在国家最高艺术殿堂向世人展示,使国内外民众清晰认识了这一鲜为人知的母爱艺术,并向中国美术馆赠予部分展品作为永久的收藏。
从“图案画”中
汲取灵感
1952年,马正荣从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现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后来到贵州,开启了他研究少数民族工艺美术的人生篇章。作为新中国成立以后,贵州第一批文化工作者,在交通极不发达的情况下,马正荣与他的伙伴们,用自己的双脚走遍贵州的山乡田野,采风调研,帮助少数民族同胞挖掘、整理、传承服饰艺术,为贵州少数民族民间艺术的宣传和保护做了大量工作。在工作之余,马正荣积极地参与到这些艺术品的创作当中,他创作的《百鸟图》《九龙图》等蜡染作品,曾多次获得全国性大奖。
马正荣去黔东南苗族地区的时间较多,因为那里的苗族刺绣吸引了他。“那时的刺绣不仅色彩十分强烈,纹样也很独特。黔东南的凯里、台江、雷山一带的苗族盛装,在衣袖的部位上,除绣花鸟虫鱼外,还绣有人物,这都是苗族长期以来风俗、民情、宗教信仰的一种文化积淀。”马正荣一边说着,一边让记者看了摆放在书桌上的老照片。
事实上,几乎每一种图案、形象,在当地都有一种或数种民间传说。马正荣不仅迷恋于那种完美的民族图案艺术,而且常常被刺绣中生动有趣的故事情节所触动。因此,他常想,如果把它化为蜡染,其美妙的艺术感染力也一定会打动观众。于是,他每次去黔东南苗族地区采风,都很注意刺绣中的“图案画”,对这方面作了大量的收集、研究、整理和吸取。如像苗族刺绣中的龙,它是他搜集研究的专题之一。几乎每套苗族妇女服装,都离不开龙纹,特别是苗族龙的造型优美,色彩艳丽,更给马正荣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在黔东南雷山、台江、剑河一带,我搜集到大量不同形态的龙纹,如人首龙、牛头龙、蚕身龙、鱼尾龙、蟹身龙、泥鳅龙、蜈蚣龙、双身龙、九翅龙、团龙、七翅龙、叶龙、菊花尾龙、蝶龙等20余种。我仔细分析比较了这些龙图案的构图、形态、色彩,并研究了有关的民间传说,在这基础上,根据苗家数数以九为大这样的民族观念,于是,我创作出了《九龙》蜡染壁挂这件大型艺术作品。”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马正荣依然清晰记得《九龙》的创作灵感来源。
马正荣创作的这九条龙纹,总体上和苗家龙纹特征是一致的,但具体每条龙又都与苗家龙纹不一样。可以说,这九条龙纹是对苗家20余种龙纹的概括,目的是突出和强调苗家龙那种善良、优美、敦厚的本质特征。这幅作品马正荣曾花了很大精力,三易其稿,但直到今天他都还不十分满意。“因为要想把纷繁的龙纹概括起来,并把握其本质特征,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有机会还想再对其作进一步修改。”这就是马正荣,几十年来对艺术有着严谨的态度和孜孜不倦的追求。
将女儿培养为
艺术道路上的接班人
优秀的民间艺术要继续传承下去,关键是要培养接班人。为了让研究工作不中止,1982年,马正荣动员女儿马俐从工作条件优越的金融系统,调到了贵州省工艺美术研究所,改行从事民族民间工艺研究工作,在马正荣的带领下,马俐现已成长为贵州省较有影响的工艺美术人才。由于马正荣年事已高,因此在语言表达上有时比较含糊,但是马俐总能在第一时间将她父亲想要表达的意思告诉记者,马正荣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退休之后,马正荣继续深入贵州民族民间艺术的海洋中,坚持下乡采风、创作,当他眼见在改革开放的洪流中,中外游客、各路商人陆续涌入百年沉静的贵州山乡,将珍藏于百姓家中的民间工艺精品大量挖掘带走,世代相传的优秀传统技艺也在商品经济的冲击下面临变质、失传,他震惊之余决心抢救这些源自民间的珍宝,与过去为爱好收藏不同,他希望能尽自己绵薄之力为保护这一方文化尽一份力,所以,他带领女儿马俐一同加快了对贵州民族民间艺术品的收集、整理的步伐。马正荣与他的女儿马俐因此被誉为“是以毕生心血,终生守护民族民间艺术宝库的无私奉献者,是发掘和搜集贵州少数民族文化艺术的保护人、传承人及先行者”。
“我深深地希望,贵州能有一个专门的机构,去研究这些东西,使之系统化、专业化,能从民间真正走向殿堂;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贵州的民间艺术一直是为市场而市场的,这一定程度上伤害了贵州民间艺术的传承,工艺、图案的保护也比较匮乏,所以,我希望人们在市场化的同时,能留住根;现在人们越来越喜欢收藏老的东西了,我还是更希望大家在今天收藏的东西的基础上,把传统的东西提炼出来,并进一步去发展,不要只停留在收集上,好东西收起来要用。”马正荣期望道。
将民间美术精品
捐给国家
在马正荣众多民族艺术品中,背扇却是最难收集的。因为在过去,背扇作为孩子一生一世的“护身符”,无论是制作、使用还是收藏,母亲们都充满了虔诚之心,背扇就好像联结母亲和孩子的“脐带”一样重要,他们绝不会轻易将之出卖或者送人,母亲们会剪断背扇的带子,洗净叠好珍藏起来。马正荣记得,他曾为了一个背扇整整等待3年时间,那家的母亲几经劝说才将背扇出手。
贵州少数民族背扇,不仅造型独特,制作精良,色彩素雅,内涵丰厚,而且完美地融合了贵州少数民族服饰中的刺绣、蜡染、挑花、布贴、织锦等艺术。这些背扇不仅记录着民族的历史文化,而且蕴藏着丰富的民俗内涵。
在几十年时间里,马正荣跑遍了大部分的苗乡、侗寨,对当地民族文化有比较深的认识和研究,80年代后选择服饰和背扇作为重点研究和收藏。为了收集,他常常会把口袋里的钱掏光,忘掉留路费,忘掉留伙食费。“由于靠工资吃饭,我收集的只是这些民间珍品中的一部分。但这些背扇件件都是经过我反复比较,从具有代表性的背扇里,重点搜集挑选出来的。”从马正荣的话语中记者可以感受到,如果不是受到经济条件的制约,他还会收藏更多的背扇。
在搜集的过程中,马正荣从西南民族人口众多、分支复杂,地理分布广阔、各区域的工艺特色、风俗礼仪、文化背景差异巨大的事实出发,对背扇进行了相应的详细鉴别和解读。2012年,“‘爱的彩虹’马正荣马俐捐赠西南少数民族背扇服饰艺术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展,马正荣和马俐父女,展出了他们多年收集的各民族背扇170件,精美服装30套,并向中国美术馆赠予展品作为永久收藏。
此外,通过自己的收藏研究,马正荣陆续发表和出版了一系列的论文和著作。从1959年发表《丹寨蜡染——贵州兄弟民族中的一枝花》开始,马正荣先后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数十篇专业论著,1980年个人专著《贵州苗族蜡染图案》由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作为贵州省第一本苗族蜡染图案专著,该书是马正荣1953年至1979年在极其艰苦的创作条件下,用手中的画笔在村寨、在乡场、在民居一笔一画勾勒而成,该书出版后很长一段时间被各艺术院校作为工艺美术专业教材使用。1981年日本美乃美出版社出版了该书日文版,之后出版的《贵州蜡染》《贵州苗族刺绣图案》《贵州织锈》《贵州苗族蜡染图案》《丹寨蜡染》《贵州少数民族背扇》等数十部作品也对贵州民族民间艺术的宣传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鸣谢马俐为本次采访提供的帮助)
新闻链接
蜡染:是我国古老的少数民族民间传统纺织印染手工艺,古称蜡,与绞缬(扎染)、夹缬(镂空印花)并称为我国古代三大印花技艺。蜡染是用蜡刀蘸熔蜡绘花于布后以蓝靛浸染,既染去蜡,布面就呈现出蓝底白花或白底蓝花的多种图案,同时,在浸染中,作为防染剂的蜡自然龟裂,使布面呈现特殊的“冰纹”,尤具魅力。
背扇:是用以背负孩子的“襁褓”,俗称“背儿带”,是贵州少数民族劳动妇女重要的生活用品,制作工艺复杂,技法有刺绣、挑花、蜡染、织锦、布贴等。由于贵州各民族居住的自然环境、历史文化、宗教信仰等不同,背扇的艺术形式和文化内涵不尽相同,因而形成了风格各异、多姿多彩的背扇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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