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7-11-06 来源:大河美术 作者:大河美术
当下中国艺术界,各种艺术观念形式轮流交替竞相上场,先锋早已成为潮流,而反传统也似乎成为先锋艺术的代名词,只有反了传统的艺术,才能够称得上当代真正的先锋艺术。
从历史语境看,反传统的确是“艺术叛徒”所为,终归大逆不道,而且实践者都要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绝非坦途,历来都是如此,例子不胜枚举。纵观西方美术史,反传统和革新紧密联系在一起,贯穿了整个美术史发展脉络的前后,后人总是要否定前人创造的审美定式和语言规范进行革新。从艺术本体上说,一部西方美术史基本上算是一部反传统的艺术革新史。如德拉克洛瓦、塞尚、毕加索、贾科梅蒂、杜尚等人,在当时皆为不守成规,叛逆之徒,他们相继颠覆了之前的视觉观念,否定了他们所处时期的艺术传统,实现了艺术上观念和形式的革新而获得重生,成为某一时期艺术的先锋代表。
德拉克洛瓦作品《阿希岛的屠杀》,1822—1824年,布上油画,419×354cm,巴黎卢浮宫藏。
在这里,必须提出的是,反传统是否就可以和艺术革新画等号了呢?在艺术脱离架上视觉走入观念以后,这两个概念就开始更加模糊起来。反传统在观念至上的同时,每个艺术家似乎都可以反思传统了,而只需要找到一个与当时艺术传统相悖的观念或想法即可付诸实践,即“人人都是艺术家”。反传统、反反传统、反反反传统;颠覆、否定、死亡,再颠覆、否定、死亡;前现代、现代、后现代、当代,往复不止,直到再也没有词汇进行表述。艺术没有了确切标准,艺术最终走向了无序和混乱。而大家心里非常清楚的是只要人类文明还存在,艺术就不会死亡。那我们不禁要追问艺术最终会走向何处?反传统是否能跨越到革新?
这些年,这两个概念一直没有并置在一起进行思考,这两个概念在确定有本质区别的基础上,更像是一个因果关系。反传统是现象的开端,艺术革新则是现象的结果。从开端跨越到结果,中间是不是还得有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是艺术现象发生本质变化的关键环节。反传统到艺术革新的中间过程,即可以认为是反传统后艺术新秩序的构建过程,有了这个过程才能够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艺术蜕变而达到革新。这个过程同时也是新观念深化和新秩序成立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同艺术经验的艺术家的个人经验会有所不同。有深厚传统经验的艺术家在进行观念革新的同时,其以前的内在经验会在某一时间,在另一种思维方式激发下,会神奇地自动转化为新的经验能量和意识观念,去支撑和丰满自己的革新意向。而没有传统经验或经验不多的艺术家在否定传统之后,便空洞无物,仅剩一个虚无缥缈的观念或想法而已。如分析印象派代表画家莫奈晚年创作的睡莲,可以看出他对室外阳光下睡莲的表达已炉火纯青,他的确是建立在反传统基础上,即颠覆室内写生习惯和室内光源色彩科学。但是,他对色彩的超越表现能力并非在产生这个意向时一蹴而就的,多半是来自于前期室内写生能力的训练。在观念革新的同时,重新客观认识自然光源下的色彩,并强化了色彩的张力表达进行反复实践,到晚年才会跨越到一个新的高度。看贾科梅蒂的素描则更为明显,他的素描反掉前人的观察方式和破坏掉以前的绘画秩序,结果看似无序其实还是朝一个有序的方向集中的。他反复确定后的形象结果显示出,他在没有找到这种观察方法之前,早期训练后对人物形象的把握能力是留存在脑海深处的,无法抹去的。在此,他只是换了一种观看方式,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一场视觉革命。而且,这种本质变化是很多没有相关视觉经验的人难以察觉到的。因此,反传统是具有明确针对性的,艺术家在否定传统的同时,对传统并非一无所取,而这种取舍选择通常是在无意识中完成的。
莫奈《绿睡莲》布上油画,89x92cm
可以说,反传统到艺术革新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漫长而痛苦的化蛹为蝶的过程。否定-解构-无序-建构-革新,是美术史上革新者们的革新递进的共同特征,亦可以视为艺术革新的恒定规律。反传统是艺术发展的必然驱动,创新建立在反思传统之上,固化传统意味着艺术将逐渐老去和死亡。但是反过来说,反传统需要深厚的专业传统,准确的判断能力和实践能力,才能触及艺术的根本,才能够反得动,反得掉。如果当艺术发展到革新普遍沦为一个空洞的观念,一个突发奇想的想法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是到了该再反思合理性的时候了?
反传统并不是艺术的终结,仅仅是革新的开始,到距离新的形式产生究竟有多远?这个不得而知,它的进程将会受到艺术个体、权威话语和社会环境诸多方面的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只属于极少数艺术家,而并非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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