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03-05 来源: 中国美术报网 作者: 中国美术报网
马赛尔·普鲁斯特曾说:“真正艺术的伟大之处……在于重新发现,重新把握,使我们认出与我们生活着的这个世界有很大不同的真实。”难道艺术中的世界要比我们生活中的世界更为真实?艺术应该是再现,还是反省,抑或重构,以揭示被生活经验遗漏或遮蔽的那一部分“真实”呢?
想来,传统是一种模式,它告诉我们“眼见为实”就是真理,然而当有人问“空气存在吗”诸如此类问题时,我们能否以看不到它来否认它的存在呢?可见眼见未必为实,眼不见未必就是虚。然而这种观念似乎已经根深蒂固,它使我们对世界的“真实”的认识越来越远,在我们真正体验这个“真实”之前,我们的智识早已经被那些陈腐的观念缚成死茧。
艺术是一种启示,是一种以生活经验作为基础的对世界的揭示;它以独特的“形式”来再现生活的真实,而不再是生活的具体的“形象”。绘画和诗歌、音乐乃至其他的艺术样式一样,不仅仅是一种“形象”(一种具体的形象),更是不断变化着的“形式”存在本身。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切离开生活经验的具体“形象”的艺术“形式”,都具有某种超现实的意味。它以一种“非实在”的方式记录着艺术家创作的整个思想活动的过程。这一过程几乎离开了理性的控制以及一切美学的、道德观念的偏见,可以看做是纯粹思意识的记录。
如何来确认和理解这些“超现实”的艺术“形式”的意义,这似乎应该是批评家的任务,艺术家似乎在完成他的工作之后不再关注创作本身。由此亦可证明批评家不应该是艺术创作的可有可无的附庸物。毋庸置疑的是,形式不等于形象,形象是一种视觉经验,而形式是一种意识的滋生,是一种“非形象”或“非具象”的存在本身。艺术的“形式”应该成为揭示现实和幻想,区分主观和客观,联系外在和内部、理智和疯狂、冷漠和热恋等长期以来彼此难以相容的范畴的不二角色。
抽象形式的诞生是一场革命,这场革命从野兽派就已经开始,还可以追溯到塞尚和高更,甚至更远。他们以一种“反美学”的勇气践行着自己的理想,不断用“真实”来破坏生活经验的表象,使艺术创作完全进入一个纯粹精神学的活动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生活经验的意识作用几乎只能占据那么一点点成分。抽象画家通常认为他们的作品表现的是“现实的抽象”或“抽象的现实”。诚然,我们不能仅仅把抽象画看做是一种任意的幻想和刺激,它本质上还是与空间和色彩相关联的。早期抽象绘画追求创作的自由,更多在精神上表现人的生存状态;不过发展到后来,出现了严重的毫无思想的散漫主义,以致陷入了极端的恣意的形式主义当中。
抽象画家通常是以抽象形式结构来预想、构造、描绘或表现其对世界(物质)的认识的。问题是,我们如何通过这些抽象的形式来认识事物的本质——包括艺术家本人——这的确是个难题。这种纯粹的“审美”与社会的一般的“现实”之间的紧张关系,难道我们不觉得需要谨慎判断吗?这不仅仅是艺术创作的观念和认识问题,更是一个严谨的哲学分析问题。
我的朋友史方腾就一直在进行着这样一种艺术形式“革命”——他把作品的内容也当做是形式本身,他认为抽象并不是颠覆,而是重新建立图像(形式)作为艺术活动对世界“真实”的揭示。在他看来,艺术的价值应该是纯粹的创作活动。艺术作品的抽象“形式”需要构建自己的审美体系和价值体系来被读者理解和接受。在“事实(生活)的真实”与“表现的真实”之间,史方腾放弃了对生活的模仿,取一种纯粹抽象的语言作为作品的表现形式——一种与视觉经验毫无关系的“形式”,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新自然主义”的“形式”,一种近乎原始的视觉音乐的“形式”。他惯于以一种诗意的表现来挑战传统绘画的某种刻板的公式。比如他的《关于太极的图像学思考》系列作品,不再是空间体积或实体形象的堆积,而是艺术家凭感觉的智慧重新描绘的微宇宙。这些抽象的图形把另一种真实呈现在世人面前,不是临摹或再现事物的形象,而是不断变化着的运动着的新世界秩序。
值得注意的是,抽象画家在创作时往往会陷入一种自我的“真诚”与对现实的“焦虑”的冲突中,这种冲突几乎是绝对的。这正对应了精神分析学派的观点:个人可以同自己处于一种交战状态,即现实的“意识”与创作的“无意识”的对抗。而结果是,画家随时都可能把自己抛入万丈深渊,以牺牲自我形象来获得艺术形态的涅槃。
事实上,我们无需以艺术作品是否有“形象”或是纯粹“形式”来评价它的优劣。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的艺术都是抽象的,都是在表现。不管是颜料,还是音符和其他材料,如何能够把一个活生生的东西再现出来呢?然而,艺术作品必须要有自己的形象和自己的生命,而那个在它所代表的形象之外的生命,是艺术家一开始就已经在血液中锻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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