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07-18 来源: 雅昌艺术网专稿 作者: 雅昌艺术网专稿
从学生到老师改变了什么?一份教书育人的责任从此扛到了肩上,不敢辜负,也不能辜负。
何家英说:“我是把老师曾经教的那些有益的思想方法,再传承给我的学生们,同时还有古人以‘师法自然’为前提的创造性思维”。
何家英,1957年出生于天津,1977年考入天津美术学院绘画系学习国画,1980年毕业后留校任教。曾任第九、第十、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天津画院院长。现任中国美协副主席,中国艺术研究院工笔画艺术研究院名誉院长,中国工笔画学会名誉会长,中国艺术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近作为当代中国卓有成就的工笔人物画家,何家英开创出了一条既不失传统又具有时代审美的现代工笔新路,以新经典的姿态得到社会各界的认可,在美术圈备受追捧。
何家英的艺术之路,不仅有老师前辈给予的方法论,同时在经历西方艺术思潮以及大众审美变迁后,所开始对传统工笔画的深度探究和横向拓展,做到了中西结合,工写兼备,并以此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教学体系。
近40年的教学生涯,一批批本科、硕士、博士以及高研班的进修生,从何家英切实的言传身教中得到一份“艺术的传承”。基础过硬、深扎传统、懂画理、重感受、讲创新,几个关键词既是教学体系的总结,更是何家英师生们在艺术上的实践成果。
虽然“老师”的身份如今更多、更紧的围绕在身上,但在何家英心里,他仍是一位对艺术拼命汲取营养的学生,面对新的艺术语言和生活感受,努力让自己再进步一点……
造型基础:素描要过硬
1974年,何家英17岁初中毕业,插队去了农村。坚守着从小对画画的满心喜爱,在当时艰难的岁月里也没有放弃过。
上工时不忘口袋里总带个小本子,休息时掏出来抓紧画速写,农民往往成为何家英描绘的对象。回到家哪怕距离吃饭还有20分钟,他也会背个小画箱出去画张风景写生。晚饭后,照例拿着小日记本当速写本到农民家里或在上夜校时画速写。
一盏小小的马灯,何家英躲在农民背后,看着灯前的人画速写,基本是摸黑画的,那是用“心”在画。这些最初的速写也打下了何家英在艺术上的基本功。
文革结束后的1977年,何家英以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的身份考入天津美术学院,开始了正式系统地学习绘画。那时美院采用的是徐悲鸿的教学体系,素描教学是其中的主要内容,因此要重点解决。
“进入美院之前,我学习素描往往就是追求一种素描味,就如过去《工农民素描头像选》里广东陈衍宁、伍启中等那种用大直线条切割出来的画法。后来见到学校有一张李天祥在俄罗斯留学时候画的大卫石膏像。如此的深入程度使我惊讶,我才知道素描是不能停留在大感觉的素描味上的,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终于敢画出我看到的事物真相了。”
这时候,刘天呈老师上素描课时的一句“素描关系中有时对与错就差一点”,把何家英点醒了。
“有时是要靠错觉来区别这一点点差别。我们若用碳笔画画,老师会让我们用炭笔画得跟铅笔一样的感觉,就能够控制住这种微妙关系,通过画石膏像来解决素描的整体观察方法问题。第二个,我懂得了黑白关系学,找到了节奏和对比。”
“素描基础打不牢,后面的学习就会荒废下去”。何家英说的很直接。而从老师身上得出的经验,也影响了何家英在后来教学对基础训练的注重,素描、速写以及工笔画传统的线描功夫。只有这一关过了,才能掌握工笔的表现技法。
谈起基本功训练,何家英的学生们颇有一番体会。1990年徐展本科入学,已留校任教的何家英对国画系教学很是上心。
当时班里六个同学,女生下课爱去逛街,本地同学就回家去了,经常剩徐展一人在教室里。“何老师从家到画室,中间总来教室看看,每次见到就让我拿画出来,给点评一会。那时候主要画速写,老师看了给我讲人物造型,怎么用线,如何找准人物特征。这样一来二去,速写本就变成了我在左边画,右边留下,等着何老师过来示范。“一个学期过去,在何家英的督促加指导下,徐展速写画了厚厚一塌,质量也上去了,进步很大。偶尔,喜欢下象棋的何家英还会与徐展厮杀几局。
而随着“何家英”这个名字在美术界的声望越变越高,加了各种头衔,事务性工作越来越多。“成天嘻嘻哈哈的何老师,在学生面前,却不怒自威。教学愈发严格,点评直言不讳。尤其抓基础训练,特别是速写和人体素描,对传统工笔画学习更是严格要求。不追求速度,只追求质量,有时一张古代工笔画要大半年才能完成。从线描稿到上墨勾线,都要一一的检查指导。”
此时,陈治就赶上了这段“高压期”。从1997年考入国画系本科,到2002年考取工笔人物专业研究生,一直跟随何家英学习。回忆起曾经的学习经历,一张《捣练图》尤为记忆深刻。“何老师拿着放大镜看我的勾线,这又出偏锋了,这呲毛了,线条勾的没有味道,直接重来。画了四遍才算过关。”正是这种严苛训练,使陈治在工笔画上有了不同寻常的认识和能力。
“每次点评作业,发现问题直面提出,毫不留情。经常批评得我们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为了不挨批评,我们便会在课下加倍努力,攻克难关。先生留一张作业,我们一般都会在课下画十几张甚至几十张,然后选一张最满意的来交作业”。孙震生说。
1994年,在《读者》杂志上偶然看到的《秋冥》是孙震生立志向何家英学画的契机。从一次跟随师范老师去美院的拜访,再到先后两次到天津美院进修学习。2006年,孙震生正式考入天津美院中国画研究生班,成为何家英的学生。
这么多年过去,能够真正抗得起磨练的学生其实并不多,虽然“何家军”人少一点,但都是经过何家英认可的学生,每一个拿出来都算“数得上”,有的更是“响当当”。
“也正是严格的要求、严谨的治学态度,才让我们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才会在以后的创作中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中,孙震生的工笔画《回信》以独特的艺术构思和娴熟的创作技巧,摘得金奖。
陈治、武欣合作的《零点》获得了第十一届全国美展银奖,并在全国美展赴日展出时得到观众的特别关注;《儿女情长》获得了第十二届全国美展的金奖。
懂画理:理通了,一通百通
7月6日上午,周口市美术馆人头攒动,“生活的印记—何家英师生作品展”正在准备开幕。而当天从美术馆开门,展厅就陆续挤满了看画的观众。许多慕名而来的当地观众在看到何家英那幅经典作品《秋冥》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能画的这么细,人这么有神采!”
画里女生垂落的发髻、每一根眉毛的走向、交错的毛衣线,包括脚上那双麂皮鞋的质感都一一描绘到位。
在人物造型确定后,可树枝、树叶这些背景怎么处理?刚开始何家英仍在用工笔画状态来中锋勾线,效果却差强人意。
“白老师一看我那个状态不对,就说:你的画面如果都用工细的,一个是力度不够,第二是没有节奏。他给我做了几笔示范,咔咔几笔,一点立即就明白了。所以画上的树枝、树干全部是写意笔法,带着一点粗犷。那些桦树皮,我是拿着笔蘸着颜色,像斧劈皴似的,一扫就撂那儿不动了。因为是立着画,颜色往下一流就到了底,产生了一条更白一点的边线,很像桦树皮卷起来的感觉,有个小薄边,完全不是刻意的描。”
等到画地面上的落叶,何家英再次“松”了起来。“地面做了一点肌理,颜色泼上一染,干了以后再刷点儿水轻轻地一洗,留下什么就是什么,非常写意。这种虚与实、工与写之间的距离很大,如何没有老师的画理支撑怎么会想到,又怎么敢这样去画呢。”
何家英口中的老师就是白庚延,他师从王颂馀先生,以山水见长,有深厚传统绘画功底,特别在画理上有独到的研究。1980年,何家英从天津美院毕业留校任教后,与白庚延在同一间画室,两人经常交流,十分投缘。除了在创作中给予的指导,每每在画理上探讨更是给何家英带来了思路上的启发。
比如“虚处不够实处找”。意思就是画画的时候,我们总会觉得画得不够,可能就会在某些部位上继续往上加,结果却发现越加越不够,为什么?
“实际上你加的地方是虚的部分,主要的地方就更加不够,如果把实的地方做到位了,所有的就都够了。”
这让何家英懂得了绘画语言是一种带动关系,以实带虚、以虚衬实、虚实相生。全面的虚是空洞的,没有语言;全面的实,面面俱到,就显得匠气。
“理通了,一通百通”。所以教学上,不管是专业上的画论、美术史等理论学习,还是平时上课指导,何家英都注重给学生讲一些画理。特意安排的艺术欣赏课,不只是中国传统绘画的分析,也拿西画的构图和色彩举例。“有的学生基础差,不懂构图,我就让他们从图书馆找画册看,用小卡片记下来,归纳构图的样式,然后分析规律,很快就能领悟到形式的处理方法。”
一张画好和不好,什么是好,哪里好,让学生对绘画的审美和认识由模糊到清晰起来,在实际创作上能够应用。
重感受:抓住生活的“根”
何家英常说,画画需要观察生活,抓住生活的“根”。有了对生活的真情实感,才能在画里透出来,把对生活的观察和感悟变成绘画的主题。
他认为:“既要贴近生活,又要与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应尽最大努力去贴近人民群众的火热生活,而与自己习以为常的生活保持一点距离,这样才会有新鲜感。回顾自己的创作经历,那些自己比较满意、也得到普遍好评的代表作,无不是深入生活、反复提炼、巧妙构思、水到渠成创作出来的。”
如此,才有了体现复杂内心的小市民画像《街道主任》。去到山区写生时,看到光膀子的老农把地里的石头拣出去,而俯身下去的脊梁,成为《山地》最触碰人心的形象。为画一个农村女孩,何家英三上太行山,大量的素材搜集,光草图画了上百张,才有了这张柿子林中悠然走过的女孩,怀着对未来的惆怅与期待的《十九秋》。
“老师讲创作要到生活中去挖掘素材,要去塑造有血有肉的鲜活形象,不要矫饰,不要媚俗。作品要画得朴素大方、生动感人。”孙震生说。
在学生陈治、武欣获金奖的《儿女情长》里,家庭生活的深入理解和刻画无疑打动了评委。母亲身上穿着的围裙和还没来得及洗去面粉的双手,给父亲的药和营养品、小孙女的草帽和书包、日历上标注着到家的日期,亲人之间的情谊和伤感的情绪在细细的体味中明确出来。
随时随地去观察和感受生活的点点滴滴,积累充分的素材,从真切的现实生活中获得艺术上的真情实感。“生活的印记”也正源于此。
讲创新:不能停留在一招一式
作为当代中国工笔人物画杰出的代表,何家英对于工笔画的创新,不仅在于继承了传统,更吸取了西方素描基础、构图等技法表现,做到了中西结合。同时,他还在工笔所达到的细腻精巧上,加入了传统写意画的表现趣味,达到工写兼具。从此改变了工笔人物画样式的单一化特征,赋予人物以精神气质。
在“写意”为绝对主流的90年代中国画坛,工笔画其实关注度很低,甚至是冷落的。而何家英坚持“逆流而行”,在他带领和影响下,逐渐吸引了一大批年轻画家的加入到工笔画队列中来,如今在画坛绽放异彩。何家英的作品也成为了最好的工笔画写生教科书。
“我1994年去广州美术学院办展览和讲学的时候,就看到很多学生拿着我的画册在临摹。我当时就对他们说,千万不要让我阻碍了你们的发展。我非常担心的是别人只是在学习我的绘画样式,并错误地认为我画得很写实,人物渲染得很立体。其实,中国绘画是意象思维,不可能像西方绘画完全真实的表达,我只是在某些方面画得真实而已,更多的是一种意象,讲究中国绘画的再造和程式化语言。”
“很多年轻人采取模仿成功艺术家的艺术,这是大忌讳。我们太容易拣来现成的东西,急功近利的心态造成了这种状况。”何家英无不感叹。
他曾直言:“不要以为进了我的工作室就只是画工笔。我要求工写兼具,全面发展,不能只学老师的一招一式。今天工笔画的发展,仍然是一个创造性思维,不仅仅是继承。”
他让学生去敦煌临摹石窟壁画,去学习日本岩彩画的技法,矿物色如何运用,把壁画、岩彩画的技法尝试融入到工笔画的创作中去。不囿于师门,博采众长、广泛吸收,才能摸索出适合自己的路子和个人风格。
而每每学生取得一些成绩,作为老师的他在一边鼓励的同时,也不忘谆谆叮嘱:别骄傲,踏下心来,更不可被市场冲昏头脑,好作品才是画家安生立命之本。
同样,对已年过六旬的何家英来说,自己的脚步不能被时间拖住,前面还有一片广阔的艺术天地。
“没有倚老卖老的吃老本,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我的创作没有停止,我还在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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