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非裔男子乔治·弗洛伊德之死引发了对于黑人社群在美国社会中的境遇的反思。近日，《纽约时报》发起了一个特别项目，邀请27位美国黑人摄影师通过自拍来当下他们眼中的自我与世界。相较于新闻报道，这些“第一人称视角”下的照片直观地反映了从新冠疫情到反种族主义斗争，过去的几个月是如何改变并将继续塑造世界的。

在沙发上享受片刻的安静时光，与世隔绝，却仍然感觉缺乏对周遭的控制力。拜访一块被废弃的黑人墓地，揭开过去的面目。在很难发现他人之美的当下，感受父亲温柔地给自己理发的过程。

摄影师们的自拍不仅能够展现他们自身，也能揭露他们眼中的世界。近日，《纽约时报》发起了一个特别项目——“自尊的来源：折射美国的黑人摄影师自拍”（Sources of Self-Regard: Self-Portraits From Black Photographers Reflecting on America），在这一项目中，27位黑人摄影师呈现了各自拍摄的图像，通过他们塑造自我的方式，一窥当下的美国。艺术家们从各自的现况中获得灵感，这些照片显示出他们的私密视角。他们观察着黑人社群的成员们，这些人不只要为生存挣扎，身处于这个不总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社会中，他们还要采取公民行动。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这些摄影师见到了新冠疫情中令人震惊的图像，黑人死于警察之手的令人不安的画面，还有抗议者反对体系不公正的游行场面。

参与该项目的许多摄影师都曾亲历现场，捕捉这些事件的画面，还有一些人则是从远处了解它们。有人分享了最新的图片，有人提供了过去创作的照片。无论艺术家持怎样的角度，过去的几周都在他们心中催生了复杂的情绪，从恐惧、蔑视到平静，这些情绪影响了他们如何看待自身。

“这个自拍项目给了我机会，让我可以和自己进行一场对话，探讨那些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议题，”在长岛工作和生活的摄影师米兰达·巴恩斯（Miranda Barnes）说道，巴恩斯是加勒比血统的美国人，她的创作聚焦社群中的种族和政治议题。“我从来不曾将自己视为故事的主人公，但是探索这一陌生的领地，并且让它变得属于你，这种感觉很妙。”

对于来自布鲁克林的安德烈·D·瓦格纳（Andre D. Wagner）而言，今年使黑人在过去几百年中所面对的诸多挑战浮出表面。“自从我涉足（摄影）这一媒介之后，我就意识到，作为一个黑人的经历很少反映在正统的摄影史中，”他说道。

在看到乔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以及其他人死于警察之手以后，回想自己受到过的执法以及作为美国黑人的经历，瓦格纳濒临崩溃。在纽约最近的抗议活动中，瓦格纳走上了街头，他试图走到前线，用相机去记录黑人的故事。“但是我在曼哈顿绕了一圈又一圈，我的内心和灵魂让我难以按下快门。我感到虚弱，而相机是如此沉重。”瓦格纳说道，“我一直都把自拍作为我艺术实践的一部分，但是眼下这个时刻感觉是停下脚步进行自省的最佳时机。”

对于策划“自尊感的来源”这一特别项目的团队来说，收集这段时间人们对于世界的个人理解，这样的想法补充了平时读者所看到的图像。“如今，我们当然会看到许多新闻摄影，但是获取第一人称的视角同样非常重要，”团队成员乔莉·鲁本（Jolie Ruben）说道。《纽约时报》的摄影总监梅洛·洛兰（Meaghan Looram）支持这一想法，并鼓励团队去邀请广泛而多样化的摄影师团体，从而“反映我们国家的这一痛苦时刻，并诉说他们自己的故事。”

旧金山艺术家艾丽卡·迪曼（Erica Deeman）表示，她将这个项目视为她自己所关注的焦点的延续，“即我/我们黑人的身体、生活和经验是焦点中心。”

很多艺术家倾向于避免使自己成为他们作品的主题。但是通过成为他们自己的缪斯，这些摄影师能够向读者传递图像、故事和启示。

得克萨斯的纪实摄影师拉西姆·福琼（Rahim Fortune）自述道，他将自己家的照片贴在建筑物和一个地下通道上，再进行拍摄，以此来象征每年成千上万的失踪人口案件。这些图像也让人联想到无数失去了生命的无名的美国黑人。“这个议题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希望借此机会，用我的作品去表达这一点，”他说道，与此同时，这些作品无疑又和他自己密切相关，“我想要探索自我的组成部分——暴露和公共的部分，私密与神圣的部分，我想要毁灭和抛弃的部分。”福琼写道。

在这组照片所附的一篇文章里，纽约大学提斯克艺术学院（Tisch School of the Arts at New York University）的摄影系教授德博拉·威利斯（Deborah Willis）谈论了这些艺术家如何“审视内在，又观察外在”。他写道，他们“正在这个难以言说的时刻，找寻关于一个人的自我意识与责任感的问题的答案。”在威利斯看来，这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照片颠覆了自拍作为表现外在身体的概念，它们更像是艺术家们对于时下议题的回应。“当我们继续在全球疫情、失业、医疗不平等以及黑人社群的抗议活动中挣扎时，这些关于自我的故事重构并折射了过去的几个月是如何改变并将继续塑造世界的。这些自拍融合了不确定性、孤独感、错位、欢乐和发现，最终产生了深刻而富有洞察力的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