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夏加尔——爱与色彩”从上海久事美术馆移步北京，10月在遇见博物馆与观众见面。作为迄今为止中国最大规模的夏加尔画展，155件真迹，横跨画家60年的创作，从油画、水粉画、水彩画到坦培拉悉数上阵，《拉·封丹寓言》《圣经》《巴黎》系列的蚀刻版画令观众一饱眼福。依照画作的内容，展览分为六大板块，并以不同的色彩呼应不同的主题：“爱与乡愁”“神奇世界与马戏团”“信仰的力量：圣经系列”“经典蚀刻版画：拉·封丹寓言”“诱惑巴黎”“生命的终点是一束花”。毕加索说：“马蒂斯死后，夏加尔是唯一理解色彩的艺术家。”看完展览，相信你会赞同这个说法。


乡愁与爱情，永恒的创作主题


1887年出生在白俄罗斯维捷布斯克，夏加尔童年的经历加上犹太裔身份让他多年后回忆，还是会说：“即使来到巴黎，我的鞋上仍沾着俄罗斯的泥土；在迢迢千里外的异乡，从我意识里伸出的那只脚使我仍然站在滋养过我的土地上，我不能也无法把俄罗斯的泥土从我的鞋上掸掉。”


艺术创作需要距离，远离故乡时，才可以把故乡看得更清楚，漂泊的生活让乡愁发酵成充满想象力的画卷。在“爱与乡愁”板块里，可以看到画作里画家家乡的车辆房屋、牛马鸡羊、亲朋好友，满满是经由时间沉淀的回忆。看这类画作，时常会想起里尔克的诗篇和塔可夫斯基关于乡愁的电影，它们都有一种诗意的流浪和对过往的眷恋。其中，最出名的是创作于1929年的《俄罗斯的村庄》，夏加尔极富想象力地让人驾着马车，脱离地心引力，飞奔在白雪映照的夜空中。


乡愁之后是爱情，夏加尔和贝拉的故事已经被说了太多遍，这是一对真正的灵魂伴侣，“纵然世间千难万难，但在我心里，爱与被爱的希望从未被放弃”。二人携手走过三十余年，贝拉见证了夏加尔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起再到如日中天。夏加尔与贝拉一见钟情，视她为缪斯，坦言“翱翔于我的画中，照亮我的艺术道路”，而贝拉的文艺修养也让她有足够的能力来欣赏夏加尔的画作，为他写艺术评论，让作品为更多人所知。


在爱情的画作里，他们或是相拥，或是飞在空中，而色彩的选择则隐喻着爱的心境，粉色象征爱的热烈鲜活，黄色暗喻爱的安详喜悦，而蓝色则像夜晚梦境一样，充满回忆与现实混合的神秘感，有一种“此情可待成追忆”之感。一如他所说：“在生活中，就像在艺术家的调色板上一样，只有一种颜色可以赋予生活和艺术以意义——爱的颜色。”


绘画碰撞文学，诗意地重生


夏加尔为《拉·封丹寓言》创作的系列蚀刻版画是本次展览的重头戏。作为法国古典文学的代表，有“寓言诗人”之称的拉·封丹运用民间语言，用各类动物形象来映射社会各阶级人物，融人生哲理与诗性于一体。这次展出的多达105幅寓言系列版画，以黑白色为主线，夏加尔将想象与现实结合，用画作赋予文学作品新生。


犹太人的身份和小时候在犹太社区的生活经历让夏加尔无论如何也回避不了《圣经》，展览的开始有一段夏加尔谈《圣经》：“我年少时就被《圣经》迷住了，我一直感到他是我诗意的源泉。从那以后，我开始在生活和艺术中寻找《圣经》的投影。”夏加尔并非教徒，但却是有宗教情怀和诗人意识的创作者，亚伯拉罕、摩西、约书亚、大卫们的事迹并没有被简单地以写实的方式被呈现，而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借鉴伦勃朗和埃尔·格雷科创作的《圣经》艺术版画，经由夏加尔消化吸收后，这些旧约故事以彩色蚀刻版画的形式被神圣又诗意地呈现出来，与黑白色的寓言版本形成鲜明对比。


巴黎与花朵，稳稳的幸福


“巴黎如同太阳，照亮了我阴暗的世界。”与巴黎的相会又重逢无论是于创作还是于生活都是一段佳话。1910年，夏加尔受赞助初访巴黎，二十多岁的他从中汲取了先锋派诗作与现代主义艺术的养分。初访巴黎，和诗人画家们的结识，加上在各类美术馆广泛涉猎印象派和野兽派的画作，让他意识到俄罗斯绘画与欧陆绘画的差别，并开始有意识放弃阴暗浓郁，转向明亮奔放的绚丽彩色。


从立体派他看到了如何空间分配作画的对象，而野兽派在色彩的运用上与他对浓烈色彩的追求不谋而合，“狂野艺术，感情强烈”。之后，1923年他离开当时的苏联，和妻女定居巴黎，再到1948年重回巴黎，并常居法国，巴黎堪称他的第二故乡。展览中，巴黎圣母院、埃菲尔铁塔、卢浮宫等巴黎地标性建筑都以夸张而野性的形象被呈现。


和故乡、马戏团、恋人一样，花朵是夏加尔创作的另一个重要主题，也是本次展览的最美的一个板块。夏加尔坦言，花是“充满幸福光芒的生命，助我们忘却生命的悲剧，让我们无法割舍”。夏加尔笔下的花朵，不只是花朵，而是贯穿在情感和生活中的体验。它们成了一种连接，将画家的内在世界与现实的物质世界连接起来，尤其是在疫情蔓延的当下，这些花，无论是安静的白色花束还是浓烈大红色的玫瑰，都给人希望与疗愈，爱在瘟疫蔓延时。


提到夏加尔，一般会有以下固定的标签，比如“游离于印象派、立体派、抽象表现主义”“历经立体派、超现实主义等现代艺术实验与洗礼”，乃至“超现实派”，常让对艺术史涉猎不深的观众一头雾水。对此，艺评家皮埃尔·施耐德有句极其毒舌和犀利的论断：“夏加尔被所有人接受，艺术史学家们除外。”夏加尔无疑是现代主义画家里最与众不同的一个，他并不追求开创宗派，其画作的最大特色在于现代主义画作规则之外，内核由诗意驱动，这个诗意来自故乡，来自爱，来自对内心世界的最真实感受。


通过展览，欣赏夏加尔在画作中运用色彩的精湛能力，惊艳其非逻辑的跳跃想象，也得以了解画家各个阶段的创作历程，一窥画家如何将创作、生活以及内心世界，三位一体地融合在作品中。这样，现代艺术史上重量级并最难被归类的画家从阳春白雪的艺术圣殿携着乡愁与信仰，捧着爱情与鲜花，走向我们这群下里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