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年，为了纪念维也纳的奥波德博物馆成立二十周年，科曼·莫泽(Koloman Moser)为创作了一幅名为《利奥贝斯帕尔》(Liebespaar)的画作。但在上传 Instagram 之后，由于这些的作品被标记为「存在色情内容」，而被删除掉。


几乎同一时刻，同样位于维也纳的阿尔贝蒂纳博物馆，由于其 TikTok 账户同样发布日本艺术家和摄影师荒木经惟的作品而被封禁。


很快，这些维也纳的博物馆就发现：因为在主流的社交媒体，大部分涉及到身体敏感部位展示的内容都会被系统判定为「露骨内容」，涉及裸体的艺术品更是「几乎不可能」在社交媒体中进行完整展示：在 Tiktok、Instagram 等平台，关于这些展品的宣传内容都无法发布，甚至发布这些展品的账号本身都遭到了封禁甚至删除等更为严重的处罚。


最终，维也纳旅游委员会选择的发布平台，是 OnlyFans。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 OnlyFans，就是那个被大部分人视作色情内容发布平台的网站。


虽然没有这些看起来无伤大雅，但实际上这些艺术品已经在维也纳展出了超过百年，但却在登陆社交媒体时「惨遭屏蔽」，如果它们不能在社交媒体上面向更多观众展示，无论是对艺术家还是艺术品本身来讲都是极为不公平且让人沮丧的事实。OnlyFans 成了这些艺术品在互联网中最后的栖息地。


即便如此，这些只在 OnlyFans 中展示的艺术品页面链接，在 Twitter、FaceBook 等平台发布时，仍然会以涉及色情平台等理由无法正常发布，进一步阻断了向更多观众展示艺术品的可能渠道。


这也不是一直以「自由开放的艺术之都」自居的维也纳，第一次在裸体艺术品的社交媒体宣传中遇到这种挫折：2018 年，利奥波德博物馆(Leopold Museum)在宣传表现主义画家埃贡·席勒(Egon Schiele)与裸体相关的作品时，包括德国、英国和美国的广告监管机构都拒绝在本地的宣传活动中展示这些内容；理由同样是涉及到「色情内容相关」。


最终提交成功的版本，在宣传海报中只得用横幅遮住艺术品中的裸体部分，然后横幅中的配文写着「对不起 —— 即使已经过了一百年，（这些艺术）在今天仍然太大胆了」。


联想到这些原本已经安然无恙地展示上百乃至数千年的艺术品，到了如今发达的互联网生态中要面临各种严苛的审查，反而让艺术变得更加寸步难行，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讽刺的事情。


不过在本次事件中，让整件事充满戏剧性的其实是选择的发布平台：OnlyFans，上一次更多人听说到这个平台还是因为他们宣布要「扫黄」，肃清平台内的色情内容，迅速引起的轩然大波，造成了大批创作者流失，虽然 OnlyFans 发现事态发展即将失控，宣布「暂停」了扫黄政策，但不信任的裂痕已经埋在了平台与创作者之间。


严格意义上来讲，OnlyFans 其实不算是一个色情网站：它已开始的成立初衷是为了给各个领域的创作者打造一个能更好连接全球观众的付费平台；只是从 2020 年开始，OnlyFans 逐渐被更多色情内容所发掘，到如今已经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色情网站新的代名词。


在全球保守主义都在抬头、网络各种审查层出不穷的时代，当时艺术家想借助裸体创作，所表达的「能够开放、包容不同意见的社会」。已经与现在的世界渐行渐远：且与当时这些艺术品最大的阻力，只是来自观众的非议不同，如今艺术家首先要面对的，是各个平台由 AI 算法搭建的审查系统。


这些平台审核，其实国内用户也不太陌生：最知名的大概就是新浪微博的「夹」，以及各种关键词的审核，时至今日大部分微博用户都已经是对此习以为常的状态；微博机器人审核的「误夹」甚至很多时候都成为微博用户之间的笑料。而对平台外部链接的打击更不只局限于微博，在国内互联网平台之间都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这些由机器、算法、人工组成的审查系统，让这些艺术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已经不是直面来自社会各界的争议，而是如何发布出自己的作品；艺术家在创作时，往往也要面临更严苛的自我审查。这在很大程度上都局限了想象力发挥的空间。


类似的情况，国内在类似抖音等短视频平台中更是随处可见：很多匪夷所思的词汇都变成了敏感词，只能用拼音缩写来代替。现在在抖音中随意划到一条推荐视频，如果不听语音只看字幕的话，很多人可能就看不懂视频内容了。


虽然 OnlyFans 看起来是一种折中方案，但实际上 OnlyFans 平台内的所有内容都被隐藏在了付费墙之后，观众只能在付费之后才能看到。不过艺术品只能在色情网站中欣赏，本身就是一种讽刺时代的行为艺术：他们希望通过这种古怪疯狂的行为，呼吁大家为保护创意而发声。


在当下这个全民创作的时代，平台掌握着最大的流量来源，每一个创作者都必须要遵守平台的审查规则才能继续自己的事业，通过流量与推荐，才能让创作者获得收益。


不过对于这群乐观主义的艺术家来讲，他们并没有因此而灰心沮丧，反而制作了一支以此为主题的宣传视频，画面中以女神维纳斯雕像等的各种经典艺术品为背景，只是敏感部位都被排除在画面之外。配文都是「想看更多吗？来 OnlyFans 吧」。


如果观众在 OnlyFans 上订阅了维也纳博物馆的官方账户，不仅在线欣赏到这些艺术品，还能获得一张维也纳城市交通卡以及任意一家博物馆的门票：博物馆希望等待疫情结束，世界旅游重新开放之时，都可以亲自去参观这些艺术品。


如今，展览已经结束，但维也纳博物馆在 OnlyFans 的账户仍然存在着，并且他们已经表示这个账号将会继续存在下去。或许之后还会在这里看到更多「有料」的艺术品。


这些听起来很无厘头，但在如今各种敏感词与 AI 审核充斥着的时代，文化中受到冲击的也不止是艺术品。这些艺术品或许还要在色情网站中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但还是希望不会有越来越多原本可以正常观看的内容，不得不出现在这些平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