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展也是“一年之计在于春”，3、4月本是大展扎堆的好时节，但这轮疫情让上海、北京、广州等众多城市大面积闭馆。每次疫情反复，艺术场馆都深受其害。像上海西岸艺术中心这样暂时换上新身份(方舱)的还有很多，病毒面前，全世界的艺术场馆几乎都难以独善其身。但在日本金泽一个不知名的社区里，去年春天却诞生了一家完全不受疫情影响的艺术空间——keijiban。


01 公告板上的美术馆？


在日本石川县金泽市的高冈町，离著名的金泽21世纪美术馆大约6、7分钟车程，就能抵达keijiban。


下车后，你会先看到一座木质结构的像私人住宅的二层小楼，这是一家每周四不开门的生活家居设计品商店 niguramu。依偎着店门外右侧的木墙，有一个银色的立式公告板，这就是keijiban艺术空间。


在日语里，起交流、通知作用的社区性公告板写作“掲示板(けいじばん)”，“keijiban”是它的发音。


logo 的设计来自比利时艺术家 Sylvie Eyberg，她从与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东京物语》有关的资料中摘出“keijiban”这几个字母，组成 logo，向导演致敬。


而这种直白的起名方式，则与创始人 Olivier Mignon的独特视角相关。Olivier Mignon是住在金泽的比利时人，拥有比利时艺术平台 SIC 联合创始人和艺术研究期刊《A/R》主编的双重身份。


刚到日本时，Olivier Mignon 就被城市里随处可见的公告板吸引，这种在外国人看来很有意思的东西却因为太常见而被当地人忽视。


不过这正是 Olivier Mignon 将艺术空间取名为“keijiban”的原因，在他看来，“艺术家是能快速注意到被其他人忽视的事物并以此进行表达的人”，公告板虽不起眼，但用于展示艺术恰恰是完美的。


keijiban 诞生于去年3月中旬，到现在一年有余，疫情对全球艺术场馆的影响是 keijiban 诞生的最大原因。在很多美术馆闭馆、展览延期的情况下，Olivier Mignon 开始思考“日常生活中欣赏艺术”的可能性，于是他打造了 keijiban。


这两年户外艺术节热度颇高，keijiban 的户外性顺应了当下的趋势，这里24小时都可以展出，不会因为疫情反复而开了又关。从诞生以来，每个月的15号，keijiban 都有新展开幕。


比起如今流行的线上看展风潮，Olivier Mignon 可以说是“固执”地追求亲临现场的体验。


在 keijiban 的社交平台和官网上，对于目前正在展出的展览，只会出现基本的文字信息和非常细节的图片剧透，等到下一场展览正式开展的前一天，Olivier Mignon 才会上传此次展览的完整现场图。他笃定：“如果不来到这里，有些事情你永远不会知道。”


在每张作品的角落里会有小小的二维码，通过扫码能看到更多信息。


在这个隐藏于金泽日常生活中的非常“日本”的地方，介绍海外艺术家的发现，这种对比让 Olivier Mignon 觉得非常美妙。


事实上，keijiban 不仅是这个展览空间的名字，也是一个专注于限量艺术出版的品牌，工作室就在金泽的里见町。每月在公告板上进行展览的艺术品会以版画、海报等复刻形式限量发售，有趣的是，只有在现场看过展览的人才可以进行预订购买。


02 可以感知季节的展览


keijiban 的第一场展览在2021年3月15日到4月14日之间举办，第一个展出的艺术家是出生于1929年的比利时艺术家 Jacqueline Mesmaeker，长期鲜为人知的她如今终于被认定为过去五十年来最重要的比利时艺术家之一。


Jacqueline Mesmaeker 在时尚、建筑、设计和视觉艺术领域都有丰富的经验，她的座右铭是“J’ai vu que tu n’as pas vu(我注意到你没注意到的)”，这与 keijiban 的创立理念不谋而合。


艺术家在1996年创作了系列作品《Secret outline》，用拼贴、裁剪等形式把她收藏的书编成新的书籍，成为她自己的可移动、不受制度和资金限制的展览空间，以戏谑的方式探索文学和历史的边缘。在 keijiban 展出的便是系列中一本以凡尔赛宫为主题的作品的复制本《Secret outlines – Versailles》，官网上有30本同时进行销售，每本都有艺术家的签名。


从去年3月到现在，keijiban 已经展出了13组艺术家，其中不乏一些世界知名艺术家。


去年12月初，被认为是观念艺术奠基人的美国艺术家劳伦斯·韦纳(Lawrence Weiner)去世(18位艺术、设计大师在2021与世界永别)，12月15日，keijiban 就展出了劳伦斯·韦纳的作品。在公告板的柱子上，还贴心地绑着一朵白色菊花，辅以小杯清酒送别。12月的金泽刮着风，但小小的 keijiban 却有温度。


展出的《enough》是劳伦斯·韦纳的最后一部作品，在 keijiban 看来，这里的“enough”在触及艺术展示环境的底线。劳伦斯·韦纳曾在博物馆、井盖、船体、帽子等各种介质上展示过他的艺术，对其来说，生活化的公告板也是“足够”的。


另一位有世界影响力的莱恩·甘特(Ryan Gander)则是 keijiban 的第二位艺术家，在去年4月15日到5月14日之间展出。他把从小就听父亲念叨的俗语“The strangeness gets more ordinary(陌生感会习以为常)”做成文字艺术作品，落款的“父亲”被模糊成一个笼统的代词。


这句俗语既透露出焦虑，也传递了克服困难的勇气，莱恩·甘特在艰难的疫情时期把它送给我们每个人。


在13组艺术家里，大部分都是日本观众不那么熟悉的，但 keijiban 有办法调动观众的兴趣，Olivier Mignon 也表示他想积极引进在日本还不为人知的各民族艺术家。


比如Denicolai & Provoost这对双人艺术家组合就把比利时的窗台搬到了日本的公告板里，这组作品名为《Twinned Windows (Disco Ball)》。除了指代两个地点，“双窗”还有多重含义，窗台与公告板是公共领域和私人表达的交汇点，且都容易被忽视。


巴西艺术家 Pierre Lauwers展出了一套12张的彩色圆形贴纸《Mol (Paulista)》，这套抽象的作品分为四个系列，在展期内轮番登场，有些颜色见证晴天，有些颜色和雨水作伴。购买这些彩色贴纸后，观众也可以自己在家创作。


去年11月15日到12月14日期间，围观艺术家 Pierre Leguillon展览的观众很多，他研究了一个在好莱坞主流电影和欧洲电影中反复出现但经常被忽视的主题——恋足癖，大量剧照形成这个展览系列《裸足の约束 (日本版の予告编)》，独特视角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


在我看来，keijiban 比“白盒子”类型的美术馆更动人的一点是它的季节感，你会在这一年的展览照片中看到明显的四季变化。


雨季展出葡萄牙艺术家 Ana Jotta的雨伞绘画《Un jour sans pain* est un jour sans soleil(没有面包的日子犹如没有太阳的日子)》，撑着粉色雨伞经过的路人和这场展览像是构成了新的作品。


为 keijiban 创作 logo 的比利时艺术家 Sylvie Eyberg在今年1月15日到2月14日之间展出她的摄影集《trois rivières(三条河流)》，公告板积上了白雪，摄影作品在雪季显得更加静谧。


03 keijiban生活在其中


不仅是“圈地自萌”，keijiban 从诞生起就在渐渐融入到当地的生活中。


去年9月15日到10月14日，keijiban 展出了奥地利摄影艺术家 Aglaia Konrad在日本中部旅行考察时拍摄的一系列作品《Keijiban Apparatus (Tribute to Photography)》，她把橱窗玻璃的一部分变成黄色滤镜，keijiban 整体成为一个装置。


与此同时，在离 keijiban 仅仅20多米远的摄影师河野幸人的工作室 IACK 内，也展出着 Aglaia Konrad 的档案展，更详细地梳理了艺术家的作品和经历，可以作为对 keijiban 的延伸补充。


4月22日到26日，好邻居 IACK 还会举办 keijiban 的周年纪念展——Sunday Afternoon * One year of Keijiban editions，展出过去一年展览的12组艺术家的作品。


最近，keijiban 还登上了地方杂志。在金泽有一个名为“金沢民景”的团队，会把在金泽街头看到的民俗景观拍下来，按主题分类归纳，做成“金沢の路上で见つけた◯◯(在金泽街头发现的〇〇)”系列杂志，keijiban 就被拍进了第18期新刊《掲示板》中。


每一场展览的最后一天，在 ins 上传展览照片时，Olivier Mignon 都会写下这样一段温柔的话：To those who came, thanks for your interest. To those who couldn’t cross the seas, the mountains and the borders, thanks for your patience.


“来到展览现场的各位，谢谢你们的光顾。由于山川相隔、国界难越而无法亲临现场的各位，谢谢你们的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