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作为概念的思想源头是美国数学家和计算机专家弗诺·文奇教授，他在其1981年出版的小说《真实姓名》中，构思了一个通过脑机接口进入并获得感官体验的虚拟世界。元宇宙作为概念则源于出版于1992年科幻小说《雪崩》，小说的作者是尼尔·斯蒂芬森，小说描述了一个庞大的虚拟世界，小说中的人物用数字技术不断转换身份，以改变和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实现现实不能获得的结果。小说一发表即风靡全球，以至于使元宇宙作为概念连续成为网络热语。元宇宙可以提供的沉浸式地体验，遂亦成为人们普遍的行为，目前其热度尚未消减，反而有愈益热络的趋势，以至渗透于社会的所有领域，成为一种时尚。

形成这样一种局面的原因有二，一是数字技术的发展与普及；二是社会的方方面面都期待借助数字技术得到改变与发展，已俨然成为潮流，有浩浩荡荡的不可逆之势。

元宇宙是一个虚拟世界，它与现实的宇宙并行存在。元宇宙的所谓宇宙，并不真的指向宇宙，而是泛指天地之间的任何事物，可以依循人们的臆想，任意改变意向，它是没有边界、没有围墙的，它的任意性形成了人们可以不断在亦真亦幻的世界中转换角色，随机性的在真与假、虚与实的情景中获得碰撞、转化与融合，任何人都不再仅仅是现实中的自己一种身份，而是可以有双重以至多重身份。这种人生的体验是人类生存的历史中从未遭遇过的。这将意味着什么，也许是我们尚不能做出回答的，至少在二十一世纪我们将始终面对这一问题，它或者将改变人类认识和践行生命行为的现实，我们或已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人类生存的历史上所集聚的所有经验都将失去意义。这个变化太大了，我们回应这一变化的能力一时间变得唐突而孱弱了。

辟面而来的问题是究竟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哪一个是更近本质的存在。这个问题显然是不能以任何个人的选择予以界定的，而应当以人类整体的识断为准则。问题在于元宇宙为每个人的个体选择提供了机会，人们的个体选择是不能横加干涉的，而元宇宙所可能提供的选择空间的自由，既使有干涉的愿望亦似乎无法予以干涉，而这将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平行存在成为想当然的现实。问题在于现实世界的存在在任何意义上都是并应当是第一性的存在，元宇宙说到底也是现实世界的一部分，在时间与空间的绝对意义上，它是受现实世界制约的，服从并遵循现实世界的规则与范式是虚拟世界不能拒绝亦无法拒绝的事实，这是元宇宙无法改变的铁定的现实，元宇宙的未来也许有我们尚且无法想象的空间，但这个现实最终是不能改变亦不应被改变的。元宇宙绝不能有与现实世界的切割的动机抑或目标，如果不是这样，元宇宙则会命定的走向它的反面，甚至元宇宙仅仅造成人们对现实世界的疏离也是一场悲剧。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将元宇宙等同于现实世界，这是我们规范和选择元宇宙的动机、方法、途径及一切技术手段时须臾不可或离的准则。恩格斯曾经告诫我们，每一次文明的进步都意味着一次惩罚，请记住恩格斯这句话里所蕴含的深刻的历史思辨。

回顾历史，我们应该看到元宇宙的初始意愿就是改变现实的局限，让人们去接近比现实生活美好的生存际遇。这样的一种思维，从人类社会的初始就从来没有间断过，图腾、宗教，各种社会理想都是人类这种愿景的结果。西方社会的所谓天堂，中国社会的所谓大同世界，都是迄今仍在影响人类社会的现实存在，这些由语言、文字、图画等虚构的幻象是与元宇宙是同样性质的存在。只是元宇宙所借助的数字技术创造了一个有声有色、有临场性、浸润性的体验，有更多诱导性，甚至有乱真的幻象，使人们以假乱真，造成认识的误区。数字技术的未来，究竟会使元宇宙形成怎样的存在我们今天也许尚且不能做出描述，但是元宇宙无论怎样逼近现实，也只是现实的另样的存在，现实的唯一性是不能改变的，这是我们必须时刻坚守的信念。

历史地看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永远处于有限认识的状态，这是人之为人的局限，这个判断是绝对的，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人类改变现实的愿望与行为亦永远不会停止，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赞成并欣赏元宇宙所做的任何努力，我们期待元宇宙能为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做出贡献。元宇宙预言了一个新时代的肇始，让我们张开双臂迎接这个新时代的莅临。

雅昌意欲借助元宇宙推进艺术的创作与传播，我个人表示赞赏，希望雅昌能够在这方面做出特殊贡献。我因为在元宇宙的技术层面茫然无知，我还无法预测元宇宙能为水墨画的未来做些什么，但我相信一个已经近于泛社会化的行为对任何人都会产生影响，身在其中，我愿意看到元宇宙对我的水墨创作产生积极影响。

北京七月份将举办元宇宙大会，这是一场国际性的盛会，期待这场盛会为元宇宙的认识与发展带来新的契机。

杜大恺，1943年8月8日生于山东龙口

1980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并留校任教

现为清华大学文科资深教授、博士生导师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书法研究所所长

清华大学张仃艺术研究中心主任

出版有《艺术帚谈录》、《砚边絮语》、《水穷云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