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09 来源: 雅昌艺术网 作者: 李家丽
唐宝历元年,白居易就任苏州,虽次年便以眼疾离任,但苏州的人文地理却成为他萦绕不去的梦。在离开苏州13年后,他将自编的一部《白氏文集》写本置于苏州南禅院千佛堂,成为佳话。
唐代以降,苏州的书业逐渐发展,在明初与南京、吴兴、徽州、杭州、北京等,并成为书坊的集中之地。直至清代,苏州一举成为全国刻书最多的三个地区之一,与北京、南京齐名。
可以说,吴门之兴,半壁集粹于书中。
如今,在这样一场展览中,我们便可以在苏州再睹书之神采。
书事
艺术家的实践
6月30日至7月12日,“致敬苏州美专建校百年——书事:艺术家的实践”在苏州美术馆展出。展览以“书事:艺术家的实践”为主题,着重呈现艺术家的实践,展示艺术家的创作思想,也是与社会、大众的对话,呈现艺术家面对“书”这一文化载体时的特殊文化态度和视觉表达。
围绕这一主题,展览从中国传统文化出发,结合当下的艺术创作与表达,以“古”(馆藏的古书典籍)与“今”(苏州美术馆特有的“艺浪” 和邀请的当代艺术创作)两个维度作为展示内容,汇集当下各类艺术呈现方式(绘画、雕塑、艺术装置、影像等)。
于是,展览便被分为了三个纬度:书与苏州;书与中国文化史;书与艺术家。而这三大纬度又都指向公众——以书为线索,为公众走进苏州文化,走进中国文化史,走进艺术作品提供路径。
前面我们提到,苏州在书籍出版史上是不可绕过的存在,在清朝,苏州书市无论是在规模还是兴盛程度,都越过在南宋鼎盛一时的临安和金华,成为国内四大书市之一。于是,以书为视角,在历史的流中对苏州文化的观看便越过了阶层的桎梏——是苏州人,而非某一阶层的阅读偏好,书中的苏州历史文化便自然跃于眼前。
书流布在每个人的成长与生活中,于是,以书为媒介的阅读成为一种肌肉记忆。这一受教育的过程也无意间为公众欣赏以书为媒介创作的艺术作品埋下了伏笔。当然也就在这场展览中,为公众认知艺术家,进一步了解艺术现象打造了一条无障碍的通道——每个人都能轻松通过展览中的艺术品,得到自己的观察和感受。
固然,这样的视角和展览策划与设计,一方面降低了公众走进艺术的门槛,另一方面也为我们观看艺术史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艺术作品发展逻辑之外,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图文中的艺术史,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些生活在历史中的真实个体如何通过作品之外的方式推动中国艺术史发展,又如何怀着一腔热情进行多样的艺术实践,当然其中也包括美育的普及。
从佛经到连环画
图文中的文化史
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像中国一样,在数千年的文明中如此重视书籍。在西汉搜集各地书籍,完成中国图书出版的第一次大飞跃以来,已经过去了2000余年。图像与文字的互闻,也日渐成为中国古代图书中的重要形式,直接/间接地参与到中国文化、思想的建构之中。
在宗教典籍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传播度广泛,成为这一形式的早期典型代表。在坊间民俗中,就有展现中国农业大国形象并表现劳动人民智慧的《时宪书》(即“历书”,我国自古以农立国,历法的准确与否,直接影响国计民生,所以历代天子,都十分重视修订历法一事。历书在我国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古时称“通书”,或称“时宪书”),经过不断的修正,呈现了中国早期科学的模样。中国文学史中大家耳熟能详的经典作品——四大名著,它们的文配图版本也广泛地在世间流布流传,其中的故事、场景、人物已经深深地影响了当时中国人的思想观念、价值取向。在美术专业丛书中,《宣和画谱》、《芥子园画谱》、《十竹斋画谱》等典籍,流传广泛沿用至今;在新中国建设初期,繁荣发展的连环画,承载着几代人共同的文化传承及复兴社会责任和美育理想。
图文的互闻,使得文字以图像的形式呈现,促进了图像的独立,催生了艺术的发展;同时,它也拓宽了内容的表现方式,图像的辅佐增加了文字阅读的趣味,观者与书籍更易产生思想上的链接。
于是,在美术事业,尤其是美育的普及中,“图文”的形式便成为了首当其冲的选择。
回溯历史
致敬苏州美专建校100周年
1922年,中国现代美术奠基人颜文樑创办苏州美术专科学校。1928年,《沧浪美》创刊,由黄觉寺任主编,每期约10余页,共出版3期,画集1卷。由此,苏州美专揭开了中国近代美术教育的篇章。1934年《沧浪美》改刊名为《艺浪》,16开本,铅字精印,并用铜版精印加上三色版彩印,仍由黄觉寺主编。抗战期间《艺浪》停刊,至1947年复刊,行销全国,以图文并茂、精美印刷获得好评。纵观《沧浪美》《艺浪》,颜文樑在写稿数量和作品刊发上都占到了最重要的位置,因此这两本校刊也就成为了研究近代中国现代美术教育及艺术史的重要文献资料。
一部校刊杂志的整体风格,与学校和创办者本身的艺术倾向密不可分。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专主张思想自由,校刊《美术》展现了不同观点的美术思想,展现了中国美术界最早对于中西绘画的比较和融合等观念的形成,对美术思想的论述深入浅出。由杭州西湖国立艺专出版的《亚波罗》与苏州美专校刊《沧浪美》同年创刊,连续发行 8 年后停刊,与《艺浪》的出版时间和风格都较为相近,内容丰富,图文并茂,绘画作品以刊登欧美古典名画为主,内容侧重于介绍西方艺术。《艺浪》在中西艺术的内容把握方面较为客观,既有西方艺术之精华的刊载、介绍,也有中国传统艺术之论调。《艺浪》推动了苏州美专的学术交流与研究,为中国近代美术与美术教育保存了非同寻常的历史文献。
今年恰逢苏州美专建校一百周年之际,作为庆祝苏州美专建校一百周年的系列活动,展览将美术馆馆藏的《艺浪》作为展览重要的展览作品,向公众展现苏州美专的百年历程,向百年苏州美专致敬,向《艺浪》致敬,美育为美,美美与共,重温苏州美专的百年历史,重塑苏州作为中国近代美术教育发源地形象及苏州美术馆的百年丰碑。
以古为徒
书之当代活化
的特殊地位,以及其自身独特的叙事性,使“书”不仅成为艺术作品中的高频元素,更是历代艺术家开展具体实践的焦点。
前边我们提到,此次展览根植于苏州本土文化,力图呈现“书”在中国文化/艺术史建构过程中的砥柱作用。苏州、书、艺术,构成了此次展览的三大关键词,同样也构成了展览中“书”之当代活化的重要线索。
“书”在历史文化中的积累,为当代活化提供了巨大的资料库。而对于“书”的当代艺术视角的解读,一方面是将传统文化拉入当代,另一方面也是将“书”拉入到除知识载体外的更纵深的层次之中。
例如,贾善国将《富春山居图》的图像内容与《道德经》的文本内容结合为一件当代艺术装置作品《管锥篇之富春山居图》,并列竖直的卷筒,迂回放置在三维实体空间,打破了书斋式手卷绘画的观看方式,体现了传统文化的当代性转化。王檬檬的《惑之书》以透明的磨砂玻璃材质将中文、英文、阿拉伯文三种语言版本的《论语》内容刻印成书页,层层叠放,透光映射,字句相互覆盖、映衬,构成一个语义相互叠加却又相互消解的文本,以“书”的形式反对“书”隐含的内容。
苏州是有书香气的,生活在苏州的人亦无时不浸润在书香之中。在此次展览中,部分来自苏州的艺术家对“书”的运用是拓展其表现形式,使其更能体现苏州文化的特点,或更具有当代人文特质。
例如,在李戈晔的作品中,便充分了利用了“水”与苏州和中国文化的关系。在创作感言中,她如此写道:水,是苏州这座城市的灵魂,也以不息的姿态与时间的形态暗合。《浮生若梦》的创作灵感来源于苏州桃花坞版画的“天运四时”这一题材,表现了不同季节的更替。作品画面与南宋马远的《十二水图》并置,如同展开的书本,形成可以阅读的形态。水作为符号连接了过去与现在,开启了一段时空的对话。周晨则受偶发灵感的驱使,将书籍形态设计成城砖的造型。他以泰州宋代一方老城砖为原形,取其全书设计厚重的文化基调,外包装运用当地古地图,紧扣“城脉”。书籍本体外观突破常规,封面无书名、无出版社名、封底无条码,仅在书脊处仿砖铭效果,压凹工艺显示书名。全书散篇结集,文化的碎片凝聚成了这厚重而不可复制的“书架上的古董”。
无论是以古为徒,还是以当代形式表现“书”之母题,展览中的艺术家们都在历史与前人开辟的“书”之广阔空间中,不断丰富着中国艺术的形态,同时也接续着由“书”所呈现出的中国传统文脉。
“书事:艺术家的实践”作为苏州美术馆年度学术品牌展,共襄苏州美专建校百年及第十二届江苏书展盛举;不仅是对苏州古来有之“江南读书风气之盛甲于天下”的回溯,更是苏州创建书香城市的艺术实践。活化利用“书”这一江南文化基因,赋予苏州这座城市更多的江南文化精神内涵,重塑苏州在江南文化发掘与建设中的核心地位。同时,展览综合了中国传统艺术及现代艺术经验,汲取中国古典艺术理论研究的精华,阐释、拓展中华优秀传统艺术的内涵,并结合当下艺术实践,在本民族文化中建构中国特色的艺术风格和美学精神,提升中国艺术的生命力、传播力、感染力和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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