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纪念碑、幽灵切片以及文本牵引 ——观看邵进的作品《你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里》(节选)

时间:2022-11-03    来源: 雅昌艺术网    作者: 雅昌发布

摘要:电影《黄金三镖客》里,李·范·克里夫饰演的杀手桑坦萨奸猾猥琐,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饰演的布兰迪始终眉头紧锁,叼着一根残烟。美国南北战争背景下的西部片简谱化的特征尤为明显,让冷酷的更冷酷,让猥琐的更猥琐。按照安德烈-巴赞的说法,电影是在追求永生,因而崇尚“木乃伊”情结。也就是说,即使李·范·克里夫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老态龙钟,桑坦萨和布兰迪依然被完好地储存在电影这个陈列馆里,供更多的人观看。


电影的时间毕竟是流动的,每一个瞬间都在推动着下一秒,当你拥有自主的屏幕,按下暂停键,或者截屏,让某一个瞬间暂停,或者抽离,那么这个瞬间就截然不同了,它从流动绵延的时间就脱身为断裂的时间,凝固的时间,纪念碑时间。图像与影像的边界被清晰地划定。从观看到凝视,时间被无情的切割。

如果再让这瞬间的截屏进入绘画呢?艺术家邵进似乎正在回答这样的问题。在他的画作《坏的》里,桑坦萨眼神狡黠犀利,伸到嘴里的金色勺子令人印象深刻,而尺寸明显大于脸庞的右手也不会像电影里那样。观看这种绘画的图像,犹如面对一场旧梦。这些画作之于电影来说,产生了相反的意向,因为它展示了一种易逝和感伤。


再如令人心碎的《过往》,来自电影《花样年华》剧照,但梁朝伟和张曼玉在电影中沉闷缓慢的表演,在这里恰似情感的档案与记忆的幽灵,在深夜呼喊你的名字,令你心动,又使你恐惧。而画作中的梁朝伟和张曼玉可以是任何一堆男女,的确,邵进的笔触展示了对于图像描摹的准确性,但与其说是靠近电影,不如说靠近情感的普遍性。当观众观看《过往》时,不再是观看《花样年华》里微弱的电影光,更像是他们在暗夜里打着手电照亮自己记忆深处的某个被尘封的瞬间。


也就是说,邵进打破了电影追求的“永生”,而通过创作廓清了这些瞬间在观众记忆中的轮廓,利用显形,从而激活了“易逝感”。

在他观看电影的时候,他必然要经历前文所说的这些处理时间的流程,看电影,截屏,然后拿起画笔。甚至于,当他拿起画笔面对画布的时候,时间是破碎的,推进绘画的过程就是修补和拼合的过程。他需要启动观众和创作者的双重经验,一方面面对记忆深刻的屏幕切片,调动记忆与情感,另一方面,出于转化的需要,他势必在自己的笔触中拉伸这些图像。因而这些本出自电影里的瞬间切片成为了邵进创作的视觉资源,但跟电影已然进入了平行宇宙,彼此相交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


你的谎言如此隐晦,听上去像真话一样 布面油画 60cm×80cm 2022


我不要塑胶厂 不要发财 布面油画 60cm×80cm 2022

电影观看构成的记忆与艺术家的情感记忆形成了同构,彼此难以分辨。但观看电影作为一种精神活动,构架了艺术家邵进的视觉经验和精神谱系,同时又在这个谱系里,转换自身的功能与状态。因而在我们观看邵进的这一系列绘画时,它既像是一场写真训练,更是一种借题发挥,因为画作的标题在向我们输出强烈的文本,引导观众联想和认知。比如在面向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犹在镜中》时,两个脸上布满阳光的男人肖像,而题目则是“你的谎言如此隐晦 听上去像真话一样”,这种命名在邵进的作品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行动,不管是B站字幕组借用王家卫《春光乍泄》中的台词恶搞赵本山《马大帅》的“德彪,不如我们重新来过”,还是针对面对屏幕的两人命名的网络化的句式“有钱人的人生你看,果然是彩色的。”抑或以比利·怀尔德《控方证人》为题的“你俩的证词不会矛盾-绝对不能矛盾”。如此命名,我们几乎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艺术家克制的幽默与情境设置,这种文本的转化在他的作品《坏的》和《好的》里更加直接,“坏的”和“好的”分别对应《黄金三镖客》里的桑坦萨和布兰迪,这种本身非黑即白的判定,某种程度上是对现实价值系统的回应和模拟。


你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里 布面油画 45cm×80cm 2022


你俩的证词不会矛盾-绝对不能矛盾  布面油画 45cm×80cm 2022

在莉莉·沃卓斯基1996年拍摄的《惊世狂花》的语境中,邵进抹除了人物,而将一片花布铺面画面,一行“你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里”中文书法字体赫然横亘在画面中间,如此感性的告白,某种程度上,既是对于电影之于记忆的表述,又是抽象的情感客体的指涉。这几乎是他这个系列作品行为的总体表征。

电影不再是一个“永生”的博物系统,而变成了艺术家手中的指令,以其长期习得的绘画技艺与面向世界的观察与思考,制造出一个剧场,而那些电影的瞬间,既是纪念碑,又是幽灵般的切片,命名即台词,为我们说出世界当下的真实与幽微。

2022年10月30日写于北京

文/海杰:独立策展人,影像批评家

邵进,艺术学博士,现任职于南京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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