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游:陆春涛的水墨艺术

时间:2015-03-17    来源:《国家美术》    作者:沈揆一

摘要:水墨绘画语言的拓展一直是中国艺术家面临的一个重要挑战。尤其是自20世纪以来,希望在中国传统水墨绘画中有所突破和有所创新的艺术家无不在这方面进行探索。1980年代我们开始运用“水墨”这一概念,就已经明确地、有意识地试图将这一类实践与传统的“国画”加以区别,并与当时的“现代化”和“国际化”进程加以链接。

  水墨绘画语言的拓展一直是中国艺术家面临的一个重要挑战。尤其是自20世纪以来,希望在中国传统水墨绘画中有所突破和有所创新的艺术家无不在这方面进行探索。1980年代我们开始运用“水墨”这一概念,就已经明确地、有意识地试图将这一类实践与传统的“国画”加以区别,并与当时的“现代化”和“国际化”进程加以链接。这在当时中国经历了数十年的封闭之后步入现代化进程中有着特殊的政治上和实践操作上的需求和必要性。艺术的发展轨迹也就像我们在坐标上的移动,任何时间都离不开纵向和横向的定位。

  但我们的艺术发展在很长时间里它应有和可能的横向比较被屏蔽,纵向的追溯又遭扭曲或阻隔,所以“水墨”的提出一开始就面对和承担着双向的指代、挑战和压力,但它基本上还是在自20世纪上半期就已开始的“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具象”与“抽象”、“民族性”与“世界性”等简单二元对立的框架和自身的语言体系内的讨论。然而中国艺术在20世纪90年代步入国际舞台后,坐标上的横向指标全部展开,中国艺术作为多元文化中的一元,它的文化身份属性很自然地得到了关注。


陆春涛 《荷塘·2015No.017》 纸本水墨 95x95cm 2015

  中国的当代艺术不由自主地进入到这一建构中国文化身份的进程中。但同时,在共时性的空间关系中,跨文化的传播和影响也带来了如何在多元的世界文化中建立民族和中国身份的切实问题。中国的当代艺术不是一种被动表现的载体或被读的文本,而是一个主动参与创造历史的文化和经济的载体,社会或主体身份形成的过程。当代的水墨实践在它摆脱了狭隘的媒材、画种的界定后,同其他的艺术形式一样,成为这一文化自觉建构进程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近几十年来,许多艺术家在更为宽疏的当代语境中自如地运用水墨性话语展露各自的感观世界,描述各自的人文景观,表达对生活和生命的关注,揭示对精神世界的求索。陆春涛即是近来在水墨绘画语言的拓展中卓有成就的一位。

  陆春涛在水墨领域驰骋经年,有着出色的传统水墨功底,但丝毫不为程序所束缚,无论媒材的运用,形式的转换,或风格的嬗变,都表现出惊人的包容性和可塑性。近年以“荷塘”为主题的系列作品展现了他独特的个人风格和语言。“荷花”是中国文人和画家钟爱的主题。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被称为花中君子。夏荷和冬梅一样都象征高洁。唐代陆龟蒙诗中月晓风清时分瑶池所见的荷花象征着清高的人格。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倾诉了文人的惆怅。历代画家——清朝的八大、近世的王一亭、齐白石、张大千、潘天寿等——也都别具风格地描绘过荷花。但陆春涛避开了对荷花枝叶具体形象的描划,选择了更富意境和张力的场域——“荷塘”来表现这一主题与当代社会和生活的联系。大规模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已使得我们的环境产生了极大的变化,急功近利、物欲横流的社会生态更使高洁成了奢侈的精神追求。

  春涛的“荷塘”也不由使我想起莫奈的莲池。19世纪的法国印象主义画家们在资本主义上升的盛期用他们的画笔和色彩颂咏着生活的缤纷多彩。莫奈以惊人的丰富色彩和笔触肌理来捕捉变幻莫测的自然光影。他的系列莲池就像一曲曲色彩的交响乐。但春涛寂静的墨色荷花则透露着一种神秘感。画面中那些朦胧虚幻的荷塘月色,随着极富张力和充满诗意的墨色的铺展和线条的延伸,构成一幅幅梦境般的超现实图像。春涛似乎在其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宁,摆脱和忘却喧嚣浮躁的现实世界,在梦幻的世界里自在地遨游。“卧游”,最早出现在魏晋六朝时期。古时因交通工具简陋,人们难以到远处游玩,但又想体悟到山水中所蕴含的哲学思想,文人雅士就找到了通过欣赏山水画来体悟山水的方式。宗炳《画山水序》中即有“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春涛的“荷塘”即创造了这一精神遨游的场域空间。这种恍如信仰般的梦幻世界或许正是他思想、创作和情感的源泉,从中我们似乎也能体察到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孤独、寂寞和渴望。这虚拟的空间或许就是他的避风港,其中有着他对家乡、童年的记忆,也有他对大千世界的想象和期望。在我去了春涛家乡崇明岛的海岸边,对着一望无际尚未被污染的芦荡,听着芦叶在风中的瑟瑟作响, 我似乎对春涛的“荷塘”有了更深的理解。春涛用朦胧的月色、寥廓的星空、熹微的晨曦、苍茫的暮霭,伟岸的荷塘营造出一幅幅神秘幽远、虚幻飘渺的画面。它们不断地向你提醒着与过去的联系,但又分明在展示瞬间即逝的各种变化。在人欲横流的现世中,春涛以自己独特的角度和品位来观照审视周遭的世界,展现了一份潇洒和自信。

  春涛极其勤于思考,又敢于大胆实践。尤其是他对水和墨色的自如运用,既透露出对传统“以墨代色”的深刻理解,又充分把握了现代抽象表现的思想观念。

  他在画中并不拘泥于具体的荷画莲叶的特征,而追求黄宾虹所谓的“绝似又绝不似物象者”。他以书法性的半抽象笔墨语言,运用密匝的线条、墨点和墨块,加上浑厚的水墨晕渗,营造出幽渺朦胧而又流畅清澈的画面。在春涛浓密厚重的墨色和错综繁杂的线条构成的画面上常常还透露着一丝或一片光亮,或于荷塘深水倒影中,或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他以宿墨的苍茫、水色的互融渗化以及白粉的堆砌来达到光感的形成,诱使我们进入他那幽邃、诡秘和忧郁的梦幻世界。这种黑白虚实的处理营造出很强的画面空间张力。他的画面形式语言显然已超脱了传统文人绘画的范式,具有现代绘画强烈的表现性。

  春涛对形式语言的追求还体现在他对材料的讲究上。为了更好地展现画面效果,春涛自己还研制特别的纸。这种肌理粗糙的纸张具有特殊的柔韧性,结合画家密实皴擦的笔法和水墨晕染的效果营造出通常的单宣纸难以实现的丰润和厚重感。

  一见春涛,可能谁都会马上注意到他那一对无时不闪烁着机智的发亮的眼睛, 透露着一份潇洒和自信。正是这份自信使他在探索之路上不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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